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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刚:从道教与古代“科幻”看道教文化的当代价值    2018年1月30日 中国宗教学术网

[内容提要]道教神仙不死信仰,反映了中国古人解决死亡问题的终极理想,可把它看作是我们祖先的“科幻”意识。道教神仙不死具有“魔幻”“奇幻”的色彩,但其主要成分还是一种古代“科幻”,具有所谓“‘原始’科学的一面”,故与中国古代科技结为并蒂莲,命运休戚与共。道教那种把信仰与科技结合起来孜孜不倦追求的探险精神,在当今世界高科技领域中也是不难寻觅踪影的。

 

[关键词]道教文化;科幻;当代价值

 

 

古罗马的西塞罗在其《论灵魂》中记述:外号叫“劝死者”的哲学家赫革西阿斯就“死亡不是使我们离开幸福,而是离开不幸”进行讲演,以至于“许多人在听了他的讲演之后自杀了”。又举例说明,神明“给予凡人的最好的恩赐”就是死亡。[1]道教的宗旨与此截然相反,道教不是“劝死者”,而是“劝生者”,苦口劝导人健康长寿,修道者长生不死;神明恩赐给凡人最好的礼物,就是长生不死,最终成为神仙。梁启超《子墨子学说》揭示:“世界大哲,莫不以死后问题为立教之源泉。佛有涅槃轮回天堂地狱之名,耶有末日审判往生天国之说,皆使人知区区数十寒暑之所经历,至短至幻至不足道,以身殉责任者,正所以求真利真福于来兹也。”[2]道教却并不以“死后问题为立教之源泉”,而是以如何想方设法做到此生“不死”为立教之源泉,道教也不会“求真利真福于来兹”,放到来世,而是把神仙“不死”的“真利真福”就放在当下,就在此生此世,今生就要尽自己的全力为实现这一理想目标而奋斗不息。这是道教与众不同的独特信仰,是道教的特色所在,也是我们理解和认识究竟什么是道教的关键所在。成仙不死,这是道教对死亡的独特解释,这一解释的丰富内涵,构成其独特的神仙信仰。

 

中国古代对不死的追求发生甚早,先秦时代神仙长生的神话传说广为流行,人们渴求能够长生不死。秦汉时,燕齐一带神仙不死说尤为盛行,荆楚和巴蜀文化中也流传许多神仙长生的仙话。《山海经·海外南经》记载:在交胫国东或曰穿匈国东有“不死民”,“其为人黑色,寿,不死。”袁珂案云:“屈原《天问》‘何所不死’,王逸注引《括地象》云:‘有不死之国’,《淮南子时则篇》复有不死之野,《吕氏春秋求人篇》有不死之乡,均以‘不死’为说,则殆皆古人心目中之仙乡乐土矣。”[3]这些都为道教所继承发挥,也是道教神仙不死信仰得以形成的因素之一。秦汉道教从发生开始,即充满了神仙长生思想,只不过没有加以系统论证。到魏晋,经葛洪从理论上予以证明,遂形成体系化的神仙信仰。南北朝至隋唐,受佛教生命观的影响,道教神仙信仰的追求重心逐步从肉体不死转向为精神不死,修炼的方法也逐渐由向外的追求转向对内的体证,最终形成宋元以后的内丹学。内丹学追求精神生命的永存,但实质上仍是企求永恒的“自我保存”。

 

道教神仙信仰试图超越死亡从而走向长生不死,既有主观上的生理心理因素,也有客观上的社会民众信仰因素、民俗民风因素。道教的神仙不死信仰不是凭空产生的,决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并非像儒家所尖刻批评的那样,完全是胡说八道,而有其生理和心理的依据,有其社会需要的依据,有其历史的根源,故几千年来一直都没有消失,至今仍有信仰者。而按照康有为对未来的设想,道教“炼形神仙之乐”是大同社会、太平盛世才配享用的奢侈品,因为在“大同之世,人无所思,安乐既极,惟思长生,而服食既精,忧虑绝无。盖人人皆为自然之出家,自然之学道者也。于时人皆为长生之论,神仙之学大盛。……盖神仙者,大同之归宿也。”[4]照康有为充满美梦的愿景推论,将来人类进入大同社会,科技高度发达,快乐到了极点,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如何长生不老,四十岁之后,既有闲暇,也有能力修炼神仙长生之道,到那个时候,中国的神仙“旧学”简直盛况空前,一定“大光于天下”。

 

道教的神仙不死信仰,反映了中国古人解决死亡问题的终极理想,也可把它看作是我们祖先的一种“科幻”意识,只不过这种古代“科幻”与当代流行的科幻所处时代不同,其所使用的技术手段也大相径庭。道教神仙不死的古代“科幻”所使用的技术方法,无非是属于古代科技范畴的炼内外丹一类,属于“科幻”的初级阶段,而当代科幻使用的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的高科技。当代科幻作品仍然在憧憬着“一个唾弃死神的时代”,在这个未来时代,“快速冷冻,分子修复,生命与死亡的界限模糊了”。这就是微型科幻小说《2065:冰棺时代》所幻想的。小说主人公为女儿口中的“老冯”,因为患癌症死去,为节省开支,把身体抛弃,只冷冻头颅,在零下196℃的液氮里沉睡了50年,由于一种崭新的解冻技术被开发出来,她被唤醒。她死去那年女儿27岁,醒来之后发现,女儿已经77岁了,而她还是61岁,女儿比她更老。[5]读到这篇小说,我们很自然地就会想起道教中凡人遇仙的故事。这些遇仙故事中的主人公,由于仙界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仙凡的时空相异,于是误入仙界的凡人回到自己家乡时,一切都变了模样,子女亲人全都不见了,谁都不认识他。令人惊奇的是,道教这类凡人遇仙的故事,居然在当今借助于超高科技又还魂了!尽管道教遇仙故事和科幻小说叙事方式不同,但思维逻辑却完全一致: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若干年后,又以消失时同样的年龄回到了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物非人亦非,消失者的年龄却不变。试想科幻小说中缴纳了一百万年冷冻费用的大冒险家,当其一百万年后醒来,还是死去那个年龄,这简直和道教故事中成仙以后年龄就定型了一模一样,比如八仙中的何仙姑、韩湘子,他们就永远保持青春年少,永远定格于人生最美妙的年华。所以从当代科幻的角度看过去,我们不妨把道教神仙信仰看作是中国古代产生的一种“科幻”,只不过这种“科幻”建立在古代的低科技水平上。不管是建立在古代低科技水平上的道教神仙信仰“科幻”,还是当代建立在超高科技水平上的科幻,它们的终极目标却是一致的——“唾弃死神”。

 

道教神仙信仰看起来崇拜神仙,实质上是把“人”放在第一尊贵的地位,特别关心人的生命,并试图以修炼成仙解决人的生死问题。道教对生死问题的独特解决——追求神仙,表现出道教那种强烈的冒险精神。如果说儒家的实用理性体现了中国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早栽秧子早打谷子的埋头务实苦干精神,那么道教追求神仙长生不死则具有商人那股子财富险中求的冒险精神,具有探险家抬头仰望星空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索勇气。道教对于生死问题的独特追求——神仙不死,如果没有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早就进行不下去了。换言之,道教或许早就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这就是道教与众不同充满了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神仙信仰的“科幻”精神。

 

 

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的具体问题是,道教修炼道术的“守一存思”与当今所谓“虚拟现实”有无共通之处?

 

在《太平经》看来,“一”是数之始,万物之源,生之根机,守住它生命就会永存,故“守一”是通向神仙境界的重要途径之一。《太平经》指出:“古今要道,皆言守一,可长存而不老。”“守一明之法,长寿之根也。……守之无懈,可谓万岁之术也。”[6]守一作为长生无极之道,也有许多具体的操作方法,这些方法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专门从养生角度讲的,包括静坐、安卧、守神、炼气等。本来,道家所谓“一”,即包括了养生的含义,如《庄子·庚桑楚》引老子说:“卫生之经,能抱一乎?”[7]《道德经》第十章讲:“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8]这些都是道家的养生之道,故司马谈称道家“使人精神专一”。[9]《太平经》的守一即从抱一发展而来,继承了道家“卫生之经”方法。这些方法中,《太平经》最重视的就是“守神”,即保持“精神专一”,使精神与身体合一。荀子受道家思想影响,曾经讲:“曷谓一?曰:执神而固。”[10]这也就是《太平经》守一的主要内涵。

 

《河上公章句》主张守一不移,它说:“人能抱一,使不离于身,则长存。一者,道德所生太和之精气也,故曰一”;“不与俗人相为,守一不移,如愚人之心也”;“善以道计事者,则守一不移。所计不多,则不用筹策而知也”;“知道之士不博者,守一元也。”[11]由上引可见,一是“太和之精气”,守一就是守住“精气”与“和气”,使不离身,故能“长存”;守一就是令心不动,不与俗同。从认知长生之道来说,也当以一驭万,“守一不移”。所讲“守一”与《太平经》讲的意思都差不多。

 

守一,就是存思身体内的称为“一”的神。葛洪曾经“闻之师云”:“人能知一,万事毕。知一者,无一之不知也。不知一者,无一之能知也。”老子所讲的:“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就是“一之谓也”。“一”的功能,非同小可,它“能成阴生阳,推步寒暑。春得一以发,夏得一以长,秋得一以收,冬得一以藏。”一本身,“其大不可以六合阶,其小不可以毫芒比”。这就难怪仙经如此说:“子欲长生,守一当明;思一至饥,一与之粮;思一至渴,一与之浆。”更奇妙的是:“一有姓字服色,男长九分,女长六分,或在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中,或在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也,或在人两眉间,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也。此乃是道家所重,世世歃血口传其姓名耳。”[12]在这里,“一”已被神格化,有名有姓,而且分为男神和女神,处在人体内上、中、下三丹田中,必须经歃血为盟的仪式,才能“口传其姓名”。经神圣仪式,得到“一”姓名的男性修炼者守男神,女性修炼者守女神,所谓“守一”,就是守住此神。而守住此神的方法,或许就在于存思或默念“一”的名字,故未经仪式获得“一”姓名的局外人,即使想要修行“守一”,也不得要领。因此,要入门修炼“守一”,就必须经过神圣仪式取得“一”这个神的姓名,“此乃是道家所重”的机密,非其人不传。这样一来,“一”就形象化了,存在于身体内,修炼者通过存思这个形象化的神,使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心静如止水,不起一丝杂念。功夫高者,甚至能够内视到这个有名有姓、身着衣服的神,与神交流,感受到神恩浩荡,神对于自己竟然是如此眷顾,越发坚定起对神仙之道的信仰。

 

总而言之,“守一”的“一”,就是道,就是崇高,就是完美,就是永福。“一”还是纯洁,拥有不可战胜力量的纯洁,支撑守一者与这个不洁的“五浊”世界搏击,战胜自己并因此而完胜这个“五浊”世界。“守一”是这样一种存思法,在存思中克服心灵憔悴,得到神的启示,进入超验世界,人生困境获得解脱,找到了“避难所”,进入崇高境界,有一种身心获得净化的愉悦感,重新点燃了人生的希望,使得生活勇气倍增。守一存思是种精神财富的积累,也许所谓“贫道”的物质财富不怎么样,但精神却充实了,超凡入圣。守一存思中,修炼者体验到神仙世界的完美和纯洁,与现实世界的苦难不公和污浊形成鲜明对照。守一存思中,修炼者不断追问自身存在的价值意义究竟何在,感受到越来越接近神仙世界,这使修炼者更加愿意沉浸在守一存思状态。

 

比较一下“守一存思”与当今所谓“虚拟现实”,很有意思。科幻作家告诉我们说,1968年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林肯实验室研制出世界上第一个头戴式显示器,被命名为“达摩克利斯之剑”。人类终于透过这个“人造窗口”看到了一个物理上不存在,却与客观世界十分相似的“虚拟物体”。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当我们可以借助技术手段模拟、仿真、复制、创造外部世界对人类感官的刺激信号时,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创造了一个等效的“真实世界”。而在这样的世界里,人类变成了制定规则的上帝,所有伴随人类进化历程中的既定经验与认知沉淀,将会遭受颠覆性的挑战。我们将重新认知自我,重新认识世界,重新定义真实。当我们进入沉浸式的虚拟现实环境,信息的呈现形式由二维进入了三维,由线性变成了非线性,虚拟现实将每一个人都“带回现场”。多自由度、多感官通道融合所带来的信息刺激,将为大脑营造出极近真实的幻觉,它将可以放大并且操控每一个人的情绪反应与感官体验。从认知科学角度讲,身体归属感、涉入感以及态势感知,这些都是自我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毫无经验的新人被“抛掷”入虚拟环境,在惊叹其真实性的同时却因为无法看见自己身体而惊慌失措,甚至蹲在地上不敢迈出半步。而一旦我们创造出与真实身体完全同步的数字化身,便意味着虚拟现实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我们将得以重塑人类对于自己与世界的看法。过去30年间的神经认知科学表明,认知是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的认知。身体的解剖学结构、身体的活动方式、身体的感觉和运动体验,决定了我们怎样认识和看待世界,我们的认知是被身体及其活动方式塑造出来的。认知、身体、环境三者是一体的,认知存在于大脑,大脑存在于身体,身体存在于环境。彼此镶嵌,密不可分。而在虚拟现实里,我们得以随意操控身体与环境来改变人的认知。我们能够在真实身体与数字化身之间,通过多感官通道融合刺激来建立起强烈的身体归属感,也就是说,接受欺骗的大脑,会相信数字化身与肉体是同一的——肉身疼,化身疼;化身灭,肉身也将随之遭受伤害。我们甚至可以将人变成其他的物种,甚至是虚构的物种,他们将从异类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我们还能让灵魂出窍,穿越濒死体验的漫长发光隧道,甚至彻底打破线性时空观的牢笼。[13]据说,在斯坦福大学虚拟现实实验室里,考察者亲身体验了虚拟现实技术。戴上价值4万美元的头盔式显示器,并在脚踝上绑上传感器,使用者就能清晰看到眼前出现的3D虚拟环境。同时,机器可以捕捉使用者的每一个运动。随着其头部、身体移动和视线变化,虚拟画面会同步变化,使用者仿佛身临其境。实验模拟出了太空旅行、地震灾难、生态变迁以及陌生人群聚集等种种场景,实验者能控制身体在其中移动,甚至飞行。[14]

 

道教修炼神仙的守一存思,如果从当代科幻的视角去分析,修炼者会不会在守一存思神灵的过程中,进入了沉浸式的虚拟现实环境,产生对感官的某种信息刺激信号,操控其情绪反应与感官体验,从而为大脑营造出接近真实的幻觉,看到了物理上其实并不存在的“虚拟物体”——神仙,仿佛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真实的神仙世界。当修炼者被“抛掷”入虚拟环境时,虚拟现实将其带进神仙世界的“现场”,不由自主地惊叹神仙的真实性存在,仿佛身临其境。在这个虚拟现实里,修炼者得以随意操控身体与环境来改变其认知,似乎自己的灵魂已然出窍,身体变化为神仙之身;修炼者能够在真实身体与神仙化身之间,通过多感官通道融合刺激来建立起强烈的身体归属于神仙之感。打个比方说,或许在守一存思神灵这个“虚拟现实实验室”里,修炼者用不着戴头盔式显示器,也用不着在脚踝上绑上传感器,只需要通过高度“精神专一”的“守神”,就能清晰地看到眼前出现的神仙虚拟环境,修炼者能控制身体在其中移动,甚至感觉自己已飞升为神仙。这就使我们不得不提出下列问题:在我们普通人看来是虚假的东西,对于道教守一存思神灵的信仰者和修炼者来说,他却可能体验到自己在修炼过程中进入了真实的神仙世界?神经认知科学是否在告诉我们,在修炼神仙这个特定环境中,修炼者大脑和身体的感觉及体验决定了他对神仙的认识,他深信不疑地看待这个就在眼前出现的神仙世界?如果不是这样,自古以来,道教信徒为什么会如此坚定不移地信仰物理上并不存在的神仙呢?为什么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仍然还有道教信徒坚信神仙存在呢?或许,神经认知科学的进一步发展,虚拟现实技术在未来的持续不断提高,能够解答在普通人看来不可思议的道教徒为什么要信仰神仙的问题。从考察道教这个具体的修炼环节——“守一存思”入手,很有可能为我们前面所说的道教即古代低技术水平的“科幻”这一观点提供了佐证。

 

 

李约瑟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二卷《科学思想史》第十章认为:道教中包含着原始的科学和方技,“它对于了解全部中国科学技术是极其重要的”。他揭示:“道教被人们所忽视,道家方术被视为迷信而被一笔勾销;道教哲学被说成是纯粹的宗教神秘主义和宗教诗歌。道家思想中属于科学和‘原始’科学的一面,在很大程度上被忽略了”。[15]这是很有见地的观点。道教对于生死问题的独特追求——神仙不死具有“魔幻”“奇幻”的色彩,但又不仅仅是一种“魔幻”“奇幻”,其主要的成分还是种古代“科幻”,具有李约瑟博士所谓“‘原始’科学的一面”,故与中国古代科技实为并蒂莲,命运休戚与共。可以说,长生不死,这是道教徒对于生命价值意义的深切体悟,也是道教徒的古代“科幻”意识。抹杀了这种体悟,否认这种古代“科幻”意识,道教徒自然也就活不下去,道教也不复存在。道教徒在对神仙长生不死的追求过程中,许多中国古代的“科幻”意识、“科幻”想象就由此产生出来了,许多中国古代科技的产品也由此派生出来了。譬如闻名中外的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就是道教在对神仙不死孜孜不倦的“科幻”追求中,冶炼丹药时产生的,这或许应该是道教徒生命价值追求过程中给予人类社会最佳的礼物。这种生命价值意义的追求,不仅仅是美国哲学家怀特海所谓的“观念的冒险”,还是一种“生命的冒险”,道士们在此追求过程中是付出了惨痛生命代价的,也给后人探询生命留下了宝贵的经验教训。或许,大部分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前进的动力,也要从这里去寻找吧。所以我们得出结论说,正是道教这种对神仙长生不死的锲而不舍的“科幻”追求精神,正是道士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进行大胆尝试,冶炼丹药,服食丹药,所谓“冒死吃河豚”,才使中国古代科技的发展获得了向前迈进的强大发动机,才使中国古代科技的发展获取了发明创造的一股常青的活水源头。这样评价道教的“科幻”意识、“科幻”精神,并不过分。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情经常都在发生,古今中外的科技探险、科技实验都有人牺牲掉生命,道教也不例外,不少道士为服食丹药成仙而无所畏惧地死去,而且遭受到“愚昧无知”的指责。但是,道士们依然勇敢地探险,前仆后继,大胆的一往无前。神仙不死信仰,既有道教大胆的“科幻”想象,充满了“科幻”意识,也有道教生命体验的冒险,小心的科技求证。可以毫不迟疑肯定的是,假如没有道教“神仙不死”这一“观念的冒险”,生命体验的冒险,没有道教这种对古代“科幻”的追求精神,中国古代在科技文明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将会逊色不少,或许某一些发明创造的专利权也就不属于古代中国了。我以为,道教“神仙不死”这一古代“科幻”的追求与求证,尽管在某些当代人眼中不可思议,但其中实际上充满了神奇的古代“科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些关于神仙不死的令人惊叹的古代“科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从思维能力和方式上看,是中国古代之所以能够产生以四大发明为代表的众多发明创造的重要原因之一。而道教那种把信仰与科技结合起来孜孜不倦追求的探险精神、献身精神,在当今世界高科技领域中也是不难寻觅踪影的,或许这也有可能进一步刺激着当代人类加速通往创造高科技文明新的里程碑的进程。这样一些东西,或许就是充满了中国古代“科幻”意识和生命冒险精神的道教文化能够贡献给人类的当代价值之所在。道教文化是否有如此正能量的当代价值呢?我们倒不妨拭目以待。

 

注释:

 

[1][古罗马]西塞罗:《论灵魂》,西安:西安出版社,1998年版,第150171页。

[2]梁启超:《饮冰室合集》八《专集》三十七《子墨子学说》,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46页。

[3]袁珂:《山海经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96197页。

[4]康有为:《康有为大同论二种·大同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367-368页。

[5]张冉:《2065:冰棺时代》,《南方周末》201617C24版。

[6]王明:《太平经合校》,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71616页。

[7]郭庆藩:《庄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4册,第785页。

[8]老子:《道德经》第10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2页。

[9]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10册,第3289页。

[10]章诗同:《荀子简注·儒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68页。

[11]《能为第十》《异俗第二十》《巧用第二十七》《显质第八十一》,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道藏》第12册,第36823页。

[12]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地真》,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23页。

[13]陈楸帆:《虚拟现实将把人类带向何方》,《南方周末》,201617C23版。

[14]韩松:《世界越来越科幻》,《南方周末》,201617C21版。

[15]《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二卷第十章,科学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536页。

 

(作者系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来源:《世界宗教文化》2017年第5期)

                                                          (编辑:霍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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