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南海诸岛自古以来是中国神圣的领土,我国拥有无可争辩的完整主权。我国沿海人民在南海诸岛所建的庙宇如天后庙、土地庙、大王庙、兄弟公庙或孤魂庙,不仅是我国人民发现、开发海南诸岛的标志和见证,而且是我国人民在南海诸岛留下的文化遗产资源,更是海上丝绸之路文明交流的重要载体。从1907年日本西泽吉次入侵东沙岛事件到1933年法国抢占南沙九小岛事件,南海诸岛上的庙宇及其相关的遗迹,都是中国政府进行外交交涉并收复主权的证据链。而日本、越南、法国、菲律宾等在侵夺南沙诸岛的主权时,却相继毁灭庙宇遗迹,以期强调所谓的“历史占有”。本文结合丰富的历史文献、考古挖掘、实地调查,全面、系统介绍了我国东沙群岛、南沙群岛、西沙群岛的庙宇史迹及其分布、基本情况、文化变迁,并进行详实的考辨,得出了更为准确的结论。
[关键词]:南海诸岛;领土主权;庙宇;史迹;水下考古
一、前言
南海是世界第三大陆缘海,南海诸岛包括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东沙群岛等岛礁,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神圣的领土,我国拥有无可争辩的完整主权。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史前时期,我国东南沿海居民就率先登上南海诸岛,进行渔猎生产,是最早来到南海诸岛的先住民,最早对南海诸岛进行开发经营和命名,是历史拥有南海诸岛的主人。我国政府对南海诸岛最早实行军政管辖和最早行使主权。我国人民肇路蓝缕,持续开发、经营和管辖南海诸岛,并兴建了各种中国文化设施,包括大量的庙宇。这些庙宇设施是岛礁最重要的文化标志,也是我国渔民岛上活动的中心。近现代以来,日本、法国、越南、菲律宾等国在侵占南海诸岛时,相继破坏庙宇设施,以期伪造所谓的历史证据。近现代的中西文献、海峡两岸的陆上、水下考古调查,以及各类的实地调查和口述资料,都如实地记录了南海诸岛的庙宇遗迹及其变迁情况。[2]笔者多次在海南省进行庙宇的田野调查,走访了海南岛各县市的近200座庙宇,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3]本文拟在前辈研究的基础上,对南海诸岛庙宇史迹与现况,进行考现学分析。
二、东沙群岛的庙宇史迹及其文化变迁
东沙群岛由东沙岛、东沙礁、北卫滩和南卫滩组成,分布于北纬20°33'-21°58',东经115°54’-116°57'之间,自古是我国神圣的领土,史书上的“长沙”“南澳气”“月牙岛”都是指东沙群岛。[4]东沙岛面积约1.8平方公里,曾是南海诸岛中面积最大的岛屿之一。围绕东沙岛的领土主权归属问题,晚清至民国期间先后发生多次外交争议,岛上庙宇史迹一直是解决主权归我的重要证据。
据外国考察者的记录,至迟在清嘉庆十八年(1813),中国渔民就在岛上建有天后庙或大王庙:“1813年8月28日,罗斯船长及其同伴调查者,在访问这个浅滩时发现了它们。登陆后,在岛西部发现了一个可供船只停泊的深海湾,那里是每个春季中国渔民到此捕鱼的庇护所,岛上建有一个中国庙,已破烂不堪。”[5]这是我们所见关于东沙群岛庙宇的最早记录。清宣统二年(1910)《东目庙笔记》也记载:“是岛为闽粤渔户营业之所,由来已久。岛上有大王庙,为各渔户所公立。沿海渔船,不下数百艘。”[6]
清光绪二十三年(1907),日本人西泽次吉带人有计划地侵占东沙群岛并强毁岛上的庙所,是周边国家有计划地侵略南海诸岛之始作俑者。清政府为此与日本进行领土主权交涉,不仅派兵进行了实地巡察,而且具体问询了东沙岛上渔民的经历,从而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庙宇史料。
清宣统元年(1909),清政府以东沙岛有庙宇的证据,向日本驻粤领事提出严正交涉,东沙岛是中国有主之岛,要求日本人退出东沙岛:
一是“据提督镇冰所派飞鹰猎船管带黄钟瑛报告所称,岛上旧有中国渔民所建天后庙,日人西泽来时将之毁去,以图灭迹”。[7]是年闰二月初一日两广总督张人骏报清庭外务部与日本交涉:“东沙系粤辖境,闽粤渔船前往捕鱼停泊,历有年所。岛内建有海神庙一座,为渔户屯粮聚集之所。西泽到后,将庙拆毁,基石虽被挪移而去。石块及庙宇,原地尚可指出。该岛应属粤辖,此为最确证据,岂能为无主荒境。……西泽毁我庙宇,逐我渔民,在岛年余,获利甚厚。揣彼用心,以为神庙已毁,无可作证。”[8]闰二月初四日又电:“西泽擅自经营,毁庙驱船,种种不合,实系日本侵夺,并非华人放弃,似未便予以保护。粤无出海大船,稽查亦恐难周,拟乃饬商令撤退之说,并要以毁庙损失,渔业及私运磷质各项之赔偿。……”闰二月六日又电:“建庙屯粮,渔业尤公法所特认。庙本完善,且有存粮,为西泽所毁拆,并有旧址。”三月二十六日又电:“岛上庙宇被毁及沿海渔户被驱逐,历年损失利益,交由两国详细公平估值,由西泽赔偿。”[9]
二是“又当时新泗和渔船般主梁带往来东沙近四十年,和在该处捕鱼,于宣统元年正月复往东沙,为日本人所逐”。[10]
三是清末广东香山县渔商梁应元禀称:“缘同等向香港机利文街开张兴利煤厂并悦隆鱼栏,历年均有渔船往来广东惠州属岛之东沙地方,捕鱼为业。于光绪三十二年,忽有日人多数到岛,将大王庙一间毁拆。查该庙系该处渔户公立之所,坐西北向东南,庙后有椰树三株。现下日公然在此开控一池,专养玳瑁。前时该庙之旁,屯有粮草伙食等物,以备船只到此之所需,今已荡然无存。……并斥逐我船离岛。商等因念此岛向隶我版图,渔民等均历代在此捕鱼为业,安常习故,数百余年。今日人反客为主,商等骤失常业,血本无归,固难隐忍;而海权失落,国体攸关,以故未肯轻意离去。本月二十日,适遇我国飞鹰兵轮并海关开办巡轮两双前来查勘该岛,商等即将一切情形缮禀,恳请代为转详各大宪,力求保护。”[11]
根据1928年陈天锡编著《东沙岛成案汇编》所附“梁胜等供词”,描述了东沙岛庙宇的源起及日人大肆破坏庙宇的情形:
一是“船主梁胜供,现年六十八岁,系香山县人,住南门街,父母俱故,妻子无存。小的自同治八年,在同安祥大渔船雇工,前往东沙岛捕鱼为活。……每年往东沙岛三次。并于光绪廿五年,在东沙岛边搭盖大木厂一座,长二十八丈,阔四丈八尺,共用去银四千余元。……小的初到岛上,见树木林深,并由小的经手,种有椰树三株。又见有大王庙一间,系旧的,小的于二十二年,签银二千元左右修好。又倡建兄弟所一间,即祠堂,用银五百元。至二十九年,新东及各伴,又再签银七百余两重修。洋面有兴利船一只,同往捕鱼。又小的船上各伴,自同治十二年起,至光绪三十三年七月止,共死去各伴一百三十二人,均在岛上安葬,其死之姓名年月,用簿注明。如一半不论病死或不测,均由东家每名补回他亲属或父母妻子安家银三百元,历安抚异。不料,光绪三十二年八月初二日,有小输轮一只,见有日本人九名到东沙岛,输泊岛边上岸,带有干粮等物,居住十余天。每日四围盼望,又入深林树木之中,迨后有输船来接九人而去。又至三十三年八月二十日,有大兵轮一艘,载有日本人约二百余,俱西装服色,有无士人,难以分辨,车至小的大渔船,走过船来,有携剑者,有携刀枪者,要赶小的等不准在此岛左右捕鱼,即刻要小的开行,小的等不允,遂将舢板四只打烂,木料浮于海面。此三四日间,又见兵输日人整岛,将大王庙、兄弟所,尽行毁拆,用火焚化。又见岛上有坟塚百余座,用铁器掘开,取出各骸骨,将胶菜木栏尽拆,又砍伐岛上树木堆起,将百多具尸骨,架着火棚尽行烧化,推入水中。小的在渔船上亲见,于是三四日内,一并将小的船驱逐,即驶回澳门。自被逐后,并未到过东沙岛一次,所供是实”。[12]
二是“代表人周华社供,现年四十八岁,香山县人,……小的初到东山岛时,见有旧大王庙一间,至光绪二十二年由梁胜修过,间说用过银二千元左右,至二十九年,各新东签题得银七百余两,又梁胜倡建兄弟所一间。……小的亲见伊等将大王庙、兄弟所毁拆,用火烧了,翌日又将木棚拆落,又见有坟墓一百余所,用手指着叫伊同来多人,将铁器挖掘,尽将尸骸挖出,共一百三十二具,将拆落木棚之木料,又叫人在山林处砍些树木,搭为棚样,堆上骸骨,用火烧着,化为灰烬,推落海中”。[13]
三是“广安祥船户东主李广呈供。……又见其将大王庙、兄弟所拆毁焚烧。翌日又将木厂拆下,将各伴之坟墓,掘出骸骨,架棚烧尽,推在海中。胜等三四日间,驶回澳等语。商等十载经营,一旦尽失。闻此情形,异当愤恨。当因东沙岛不知归何处管辖,无从应诉,是以暂时隐忍。现闻大宪与日人交涉,定将该岛收回。所有毁烂舢板四只,值银二百元。被烧大王庙、兄弟所,值银三千元”。[14]
根据陈天锡汇编的《测量海道人员在岛举动之报告》,宣统三年(1911)香港九龙夏税司赴东沙岛的测量人员,“建造大王庙一所,岛神庙一所”。当时的李道回复夏税司时,批评“犹复造神庙二所,尤属该测量人员职务所不应为之事,深堪骇诧。自应照请贵税务司查照,迅将顾德志等建造神庙二所,擅取擅毁物件理由,切实查明办理”云云,而夏税司复文则答复称“至于建造神庙之事,事则有之,然非新建。该岛原有古庙两所,一为该岛中人已略为粗修,一为本巡工司所带去之工役华人等见其颓败不堪,略予修葺,俾得有所崇拜,以冀神灵默为保佑。葺修庙宇,虽无实益,然亦无损。彼等系一片虔诚,实不便阻拦,故听修之”云云。[15]
19世纪20年代隶属南方国民政府的广东地方政府与隶属北洋政府海军部的全国海岸巡防处(驻上海)之间,还发生了相互争夺东沙群岛管辖权的争议。与此同时,日本、英国、美国也再次窥伺该岛的资源开发。根据田心的记述,他先后四次进驻东沙岛,前后九年从事无线电观象台服务。当时日本殖民统治下的琉球、台湾一带的渔民长期在东沙岛一带进行渔业活动。1925年7月,上海全国海岸边防处在岛上设立一个无线电观象台和灯塔,以利南海上的航行。设台前居然又引发了东沙岛究竟隶属于日据时期的台湾地区还是中国的争议,终无效果。“最后还是在无意中在岛的海滩上拾到了三身木人,据说这三身木人是中国仅有的神像。这东西大概是那批麻风病者所遗留的神像,因此就证明了我们中国人是在他们之前先发现这岛的。我们这时终于得到了最后的胜利。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以这样三身木制的神像,竟会解决了一块土地的主权。现在为纪念这三身神像,还建筑了一座小庙,在离台不远的西北方,到了年节也照例烧香上供。”[16]至于三尊木制神像究竟膜拜何方神圣,已不得而知了。
综上,我们可了解如下事实:
其一,东沙岛上有大王庙或天后庙、海神庙,其至少在清嘉庆十八年(1813)就存在,并于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收梁供胜等人筹资修复,是东沙岛渔户的公立之所。清代渔民举证的大王庙或海神庙,与兵船管带黄钟英所报告的天后庙应该指同一座庙,兼祀妈祖与大王。[17]
其二,自同治十二年(1862)至光绪三十三年(1907),东沙岛从事渔业生产而去世的船民达132人,均在岛上安葬。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二十九年(1903)梁供胜等人筹资倡建、重修兄弟所即祠堂,以供奉那些去世渔民的神主牌位。兄弟所是我国渔民有计划开发东沙岛的历史见证。
其三,日本人在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至三十三年(1907)先后两次登陆东沙岛,并摧毁岛上的大王庙、兄弟所及去世疍民132人的坟墓,以期达到长期侵占的目的。在证据面前,日本只能承认东沙最早开发者为中国。
其四,清宣统三年(1911),九龙上岛测量人员复造了二座庙宇,应是日本所毁之大王庙与兄弟所(祠堂或岛神庙)。至于原大王庙之地置,清末渔商梁应元称庙“坐西北朝东南”。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称,位于岛内海北岸的“东沙遗址”应是原大王庙旧址(图1)。[18]至于1925年上海全国海岸巡防处修建的供奉三尊神像的庙宇,应不在原大王庙旧址。
图1 现东沙岛东沙遗址、新大王庙的位置图[19]
据1935年《奉派调查东沙岛报告书》载:“岛东尚有渔人酬资建筑之洪圣庙一座。在捕鱼时期,以便储粮之用。”[20]1936年黄坚志寄刊在《东方杂志》第33卷第6期的东沙岛图片,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岛上的最早建筑物一一天后庙”的图像资料(图2)。图片分析该座天后庙应是新修的水泥砖墙,是报告书所说的渔民新修的洪圣庙或海岸巡防处所修的庙宇,不得而知了。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时东沙岛上我国渔民或疍家依旧在膜拜妈祖、大王。现东沙岛新修的大王庙(详后文)位于岛东,与民国报告书所说的洪圣庙的位置应该距离不远。
图2 东沙岛上的最早建筑物天后庙(黄志坚摄影,1936年)[21]
韩振华、李金明判断原东沙庙宇大王神为金龙大王之类,“凡商船出入必备牲礼,投海中,遥祀之”,值得商榷。[22]近世的金龙大王信仰,主要与江南地区的漕运有关,最初是民间护佑漕运的水神,后来演变为国家祭祀的黄河和运河之神。[23]其实,海南岛及南海诸岛并无此类信仰传统。南海渔民兴建的洪圣庙,所祭拜的是南海神祝融,又称洪圣大王。因此,东沙岛原日人所毁坏的大王庙所祭当是南海神洪圣大王或者龙王(五龙大王)。
按:隋唐以来,南海祭祀被纳入国家祀典,列为礼制中的中祀(岳镇海渎)。隋开皇十四年(594),始设南海祠于广东南海县南海镇,历朝先后加封南海神为“广利昭明帝”“南海洪圣广利王”“南海昭顺洪圣广利王”“南海广利洪圣昭顺威显王”“南海昭明龙王之神”等封号。[24]因南海神和妈祖有功于郑和的西洋航行,明永乐七年(1409)又敕封南海神为“宁海伯”,敕封妈祖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明代伐安南叛乱时也派人祭告南海神。今海南定安县黄竹镇第头村广利明皇大帝庙就祭拜南海神,圣诞也是农历二月十三日。
海南岛上的大王庙俗称龙王庙,主要崇拜的是五龙大王。作为国家祭祀的龙王祭祀时间为二月上辰日,与南海神的圣诞时间相近。海南的龙王崇拜与南海神“昭明龙王”崇拜理应有相叠之处。如清康熙《文昌县志》卷2《建置志》、清咸丰《文昌县志》卷5《经政志》、光绪《昌化县志》卷6《政经志》、清宣统《乐会县志》卷3《建置略》(下文引),皆将南海龙王庙祭祀被列入国家祀典,并由地方官捐廉致祭:
龙王庙,每岁春秋仲月上辰日致祭。祝文:维神德洋寰海,泽润苍生。允襄水土之平,经流顺轨,广济泉源之用。膏雨及时,绩奏安澜。占大川之利,涉功资育物欣,庶类之蕃昌。仰藉神麻,宜隆报享。谨尊祀典,式协良辰。敬布几筵,肃陈牲币。尚飨。……以上各庙每岁遇神诞期由地方官捐廉致祭。
笔者曾实地调查海南岛多座龙王庙或大王庙的情况,都与南海诸岛的渔业生产和海神祭祀密切相关,进一步证实东沙岛的大王庙非祀“金龙大王”。海南岛大王庙的龙王公(亦称龙王神灵)和龙王太子(龙太子元帅),有人身造型、龙身造型两种。渔民或疍家出海前,都必须先到大王庙里拜龙王公、龙王太子、兄弟阴神,祈愿保佑出海平安,捕捞丰收,回来后再到庙里还愿。而出海后,在南海上的祭拜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渔船上进行,在船头摆供品,然后祭拜,拜的神有慈航真人(观音)、玉皇大帝、妈祖、土地公、兄弟阴神。一种是在停泊的南海诸岛上就地取材(如珊瑚石),设立小神龛或去岛上小庙(旧庙)祭拜,里面一般是放土地公或者是兄弟阴神的木主神位。[25]
一是海口美兰区灵山镇东和村龙王庙(图3),主祀“通洲大王”,人身造型,兴建甚早,清嘉庆、道光、同治、光绪等朝,以及1999年皆有重修,庙内有藏头“大王”楹联:“大海深恩万里溯平舟万载,王天浩福一骤风顺业长兴”“大宇巍峨神灵显赫千秋仰,王威浩荡恩光普照万古钦”“大业繁荣村富裕,王恩浩荡海平安”。匾额有“义气正大”“安海定民”等。龙王庙并列兄弟庙。
二是海口美兰区新埠镇新埠村大王庙(图4),系清光绪十五年(1889)创建,亦祀五龙大王,人身造型,其匾额题为“大王庙”,门联题“大恩敷四海,王泽被渔人”,匾额有“威震海岛”“恩敷四海”等。
图3 海口美兰区灵山镇东和村龙王庙 图4 海口美兰区新埠镇新埠村大王庙
(右为兄弟庙,郑惠蓉摄影) (陈进国摄影)
三是陵水县城龙王庙(图5),创建于清康熙三十六年(1677),乾隆五十五年(1792)重修,1995年新建。清乾隆《陵水县志》卷4《祠祀志》有记载,内有“丹荔黄蕉隆海外,珠宫贝阙焕陵阳”“龙恩普天下,王受万民拜”等对联。五龙大王神像系人身造型,后列设多个神主牌位,靠右侧写着“敕赐龙门七洲巡海镇国苏相公神位”,旧时七洲洋包括“千里石塘(南沙群岛)”“万里长沙”(西沙、东沙群岛)[26]。早在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12就提及航海者“去怕七洲”,多祈求海神保佑。这类神主文字是我国对南海行使主权管辖的历史记忆符号,说明国家祭祀南海龙王的巡海范围一直包括南海诸岛。
图5 陵水县城五龙大王庙“七洲巡海”牌位(陈进国摄影)
四是三亚崖城港门五龙大王庙,建庙甚早,尚保存一口清康熙辛丑年(1721)仲冬铸造的铜钟,为“广东琼州府保平港人氏发心敬奉洪钟,五龙大王案前永远祀奉”。龙王公为一个仰起的龙首造型,后附龙王神主牌位(图6),庙联有“八卦震为龙龙见在田施德泽,五行金生水水宗于海布恩波”“始平沐浴龙王,后裔诚宣信民”等语。
图6 三亚市港门五龙大王庙龙首造型(陈进国摄影)
五是琼海潭门镇草塘村龙王庙(图7),建筑形制简陋,主要供奉龙王太子,为一个完整的龙身造型,前设香炉、香烛等,龙身后书“英灵显赫”“崇升大吉”字样。庙宇建在现草塘村文化室旁边,文化室外墙刻有标语“大海航行一帆风顺”。草塘村是著名的渔村,渔民多往西沙、南沙群岛捕鱼作业,出海前都要祭祀龙王庙龙太子和兄弟庙阴神牌,一是祈请海上神灵保佑,二是安抚海上阴神以防其作乱。
图7 琼海潭门镇草塘村龙王庙龙身造型(郑惠蓉摄影)
值得一提的是,海南岛及南海诸岛疍家的大王或龙王崇拜习俗,不仅仅是受汉人龙王文化或南海神洪圣文化的影响,也有疍家“龙户”自身信仰的底色。宋代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载:“蜑,海上水居蛮也。以舟揖为家,采海物为生,且生食之。入水能视,合浦珠池蚌蛤,惟蜑能没水探取。”[27]周去非《岭外代答》称:“以舟为室,视水如陆,浮生江海者,蜑也。”[28]疍家先民为多闽越人,在海南后衍生为黎、苗等少数族群,多延续闽越古俗,断发文身,崇拜蛇种,故又称“龙户”。《淮南子·原道训》云:“九疑之南,陆事寡而水事众,于是人民披发文身,以像鳞虫。”汉代刘向《说苑·奉使》载:“(越人)处海垂之际,屏外蕃以为居,而蚊龙又与我争焉,是以剪发文身,灿烂成章,以像龙子者,将避水神也。”明代邝露《赤雅》记载:“蜑人神宫,画蛇以祭,自云龙种。”[29]清初岭南人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8《舟语》说:“昔时称为龙户者,以其入水辄绣面文身,以象蛟龙之子。”[30]所谓“龙子”“蛟龙”“鳞虫”之类,统称“水神”。疍家剪发文身以像蛟龙之形,以期避免海上或水中“鳞虫”的伤害。
东沙岛现隶属于台湾高雄市旗津区中兴里管理,历经日本人毁坏和几次修复的大王庙,早丧失真正的遗迹,然而历史记忆依然在场。1948年以后,东沙岛大王庙另起炉灶,改祀关圣帝君,兼祀南海女神妈祖、观音菩萨、土地公等各式神像(图8-9),成为多数驻岛人员不可动摇的精神支柱,以及东沙的台湾官兵一处抚慰心灵的避风港。[31]台湾中研院史语所陈仲玉记录了海军陆战队414营支持连于1999年12月3日所立的《东沙大王庙志碑》(图10):
民国三十七年夏天,关圣帝君之圣驾乘独木舟漂流至防区第三据点,全岛官兵欣喜之余,乃于现地建庙奉祀,承天意之庇佑,信众所求均能应验,迄今香火绵延,防区官兵乃尊称为“东沙大王”,期间于民国五十五年完成整建,其后陆续翻修始有今日规模,不仅成为防区官兵精神寄托,亦为南海作业渔民之心灵支柱。[32]
图8 东沙岛大王庙外观[33]
图9 东沙岛大王庙匾额及对联[34] 图10 东沙岛上的《东沙大王庙志》[35]
1948年漂流来的独木舟仍保存于庙右侧,也被认为具有神力,尊为“龙船”。庙额刻“东沙大王庙”,庙前柱刻有两幅对联:“一片忠心贯日月,满腔义气薄云天”“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关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后方柱联嵌镶“赤兔追风马”“青龙偃月刀”及忠义情操,都有深意。[36]台湾驻岛官兵平时除奉献香烛外,退伍之后也有人会打造金牌送给关圣帝君,多年下来累积了数百面。海巡官兵专门成立“大王庙务管理委员会”,成员包括“海巡署”东沙副指挥官、2名中队长、心理辅导官、上士等人,平时都由负责总务工作的上士将每面金牌造册编号,存入公务行政办公室的保险柜。[37]这或许是当今最独特的军人庙管会组织。据《联合报》报道,2012年4月22日,东沙群岛居然发生首宗盗窃案,大王庙共269面退伍兵酬神金牌被盗。
毋庸置疑,清末东沙岛船主梁沙岛上的兄弟所,形同渔民的祠堂。这些不幸去世的渔民不少属于疍民阶层,又称“疍家”“龙户”,南海诸岛上一直活跃着他们从事生产生活的身影。兄弟所充分反映了南海疍户和汉家渔民的信仰。[38]南海诸岛的发现、命名、开发以及用以宣示中国主权的历史证据,都离不开南海疍民和汉家渔民的历史性贡献。至今,我们在琼海潭门镇、陵水新村港等地的海上疍家,仍然可以看到移动的“渔船祠堂”或“渔船庙宇”,即疍家在渔船上供奉神灵和祖先的神主牌位,并每日烧香敬奉(图11-12)。笔者在陵水新村港的一户樊氏疍家渔船上看到主厅堂其实是一座移动的祠堂或庙宇,横批“金玉满堂”,对联“神恩庇佑如山高,祖德扶持似海深”,神主牌位分别写着神明和祖先的牌位“敕赐显灵南朝护国侯王神主位、敕赐显灵护界什大王神主位、敕赐显灵一关老爷神主位,樊家堂上香火列位有感高真神主位”以及“显化考妣讳樊太公(婆)、二公(婆)、三公、四公XX之神主位”等等,左右供奉二位神像及香炉,堂前三盘水果等。渔民或疍家在船上吃饭前,也必先供奉一碗熟食给堂上的神明和祖先。
图11 陵水县新村港疍家的渔船祠堂、渔船庙宇(陈进国摄)
图12 陵水县新村港疍家的渔船神主牌(陈进国摄)
同时,海南陵水的渔民和疍家也在渔船上张帖“恩光普照、财丁兴旺、水陆均安、三江娘娘、龙门大爷除瘟疫、灾难、灭煞”或“恩光普照、人丁清吉、六畜均安,五龙大王斩除瘟疫灭煞”等字样(图13-14)的平安符。渔民和疍家所奉祀的龙门大爷(龙王)、五龙大王、三江娘娘(妈祖天妃)等海神,与南海诸岛的庙宇神明是一脉相承,我们借此可以还原或想像出早期东沙岛上渔民和疍家兴建大王庙(天后庙)及兄弟所并加以膜拜的历史场景。
三、南沙群岛的庙宇史迹及其最新发展
南沙群岛是中国南海诸岛最南和最大的群岛。其位于北纬3°40'至11°55',东经109°33'至117°50'。北起雄南滩,南至曾母暗沙,东至海里马滩,西到万安滩,南北长500多海里,东西宽400多海里,水域面积约82万平方公里,约占中国南海传统海域面积的五分之二。南沙群岛由550多个岛、洲、礁、沙、滩组成。早在三国时期康泰《扶南传》就用“涨海”指称包括南沙群岛在内的南海诸岛,史书所说的“千里长沙”当然也涵盖南沙群岛。明代以来我国渔民使用的各种《更路簿》所记载的南沙群岛地名(琼人俗名)最多、最具体。“二战”期间,法国、日本都试图侵占南沙群岛。1970年以后,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共侵占了我国南沙数十个岛礁。目前,南沙群岛有据可查的庙宇史迹,共有太平岛(台湾管辖)、中业岛(菲律宾侵占)、南子岛(菲律宾侵占)、北子岛(菲律宾侵占)、西月岛(菲律宾侵占)、马欢岛(菲律宾侵占)、南威岛(越南侵占)、南钥岛(越南侵占)、奈罗礁(越南侵占)、鸿庥岛(越南侵占)等岛屿。特别是越南、菲律宾等国侵占南沙岛礁后蓄意毁灭我国人民开发、经营、命名南沙群岛的历史证据。
1956年3月,菲律宾海事学校校长克洛马组织所谓“探险家”40余人,进窥我南疆,定名为所谓的“自由邦”,是为“克洛马事件”。1956年,台湾当局随即先后派出海军立威部队巡弋(6月2日-14日)、威远部队巡弋并屯驻太平岛(6月29日编组、7月11日登陆太平岛)、宁远部队(10月2日分巡南钥、中业岛、双子礁等,并再截获克洛马的训练船),巡弋并进驻南沙群岛。《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南沙行》(1956年国民党海军巡航南沙纪行,张振国)等文献,真实地记录了南沙群岛的庙宇遗迹,以及当时中国大陆军民登上太平岛上宣示主权所留下的“中国共产党万岁、毛泽东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等标语等[39]。有鉴于南海诸岛庙宇史迹是涉及我国领土主权的关键证据,笔者拟完整地摘录各种历史文献、考察报告、考古调查、口述资料等相关内容,并附出处于后(引文所附年份为作者考察或记录时间),略尽疏辨:
1.太平岛:
(1)(伊都阿巴岛-太平岛)发现一间用树叶盖成的小屋,一块整齐的蕃薯地,一座小庙,里面有一只拜佛用的茶壶、装竹筷子的瓶子,还有中国渔民的家属神主。草屋里挂着一块木板,写着中国字,大意如下:“余乃船主黄德茂(Ti Mung),于三月中旬带粮食来此,但不见一人,余现将米留下放在石下藏着,余今去矣。”荒无人烟的神秘的一幕!(1933年)[40]
(2)岛上有大陆常见的土地庙,用青砖砌盖,神主牌位上写着“福德土地龙神之位”。(1947年)[41]
(3)(太平岛)在丛林中有一座土地庙,门上悬有“有求必应”四个鲜明大字,这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遗迹。(1956年)[42]
(4)太平岛:渔民俗称“黄山马”,80多年前,渔民在该岛西北部建庙一座,并以当时某人名命名曰“伏波庙”。渔民还在岛西北部挖水井一眼,种植椰子树200棵左右。(1974年)[43]
(5)在黄山马(今太平岛),还看到我们渔民先辈所建的天妃(天后婆)庙,用珊瑚垒砌低矮的小庙,我们到岛后都要去祈求保佑平安,这天妃庙建成至此时,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日本人也在岛上建庙,比较大,用石和砖垒砌,不知奉什么神,庙内安放有木盒,内盛死人骨灰。日本人建的庙是新的,我们渔民先辈所建的庙是旧的。听说日本庙后来被飞机炸毁了。(1977年)[44]
2.中业岛:
(1)现在虽无人居住于此,然而昔时有中华民国渔民居住于此岛,由椰子林中之祠堂及掘井之遗迹观之,则可推想当时或者在此举行发祀,也未可知。(1918年)[45]
(2)在太平岛与中业岛上,都有一座土地庙。这是我国数千年里风俗习惯的传统,那是几块宽大的石板所架成,三尺来高,二尺多宽,中间供养着石质的土地神像,虽经多年的风雨的侵蚀,而且已经驳杂模糊,而其雕塑的衣冠形式乃隐约可辨,其南威、南钥、西月等岛均有类式小庙。(1956年)[46]
(3)当我们行至岛西端时,竟发现有竹制旗杆与绳子,并有几椽茅屋。这种茅屋的建造,颇有我国建筑之风味:竹竿为缘,阔叶为盖,中间铺以柔草。观其形像,似有人起居其间,但搜遍全岛每一角落,已空无一人,或许是我国渔民在此小憩后遗留的痕迹。茅屋东约十二公尺处,有水井一口,其形式与深处,与太平岛者相彷佛,而且亦极清澈可口,可供三五十人饮用。(1956年)[47]
3.西月岛:
(1)南海渔民亦常来此,建有神庙一,坟三,其为我国领土,亦无疑义。(1934年)[48]
(2)该岛亦无人居留,岛之南端丛林间我立威部队于四十五年六月十一日所竖立之国旗,仍飘扬于岛上,旗杆以南靠海边有石板架成之小庙一座,无神位,旗杆下有石碑上题“西月岛”,旁刻“中华民国卅五年十二月立”,仍完整无损。(1956年)[49]
(3)西月岛在太平岛的东北。……南端有椰树数株,……树旁有一石碑,刻“西月岛”三字,字甚大,笔力有劲,右旁刻“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立”十个小字。另外,在海边有石板架成之小庙一座,但已破坏不堪,上刻文字亦模糊不辨,也许是早期我国渔民所建。庙北百码左右,有水井一口,直径达五十公分,亦因长久无人使用,水已污浊不能饮用。紧靠井栏不远处,亦有石碑一块,但甚小,亦无字迹可寻。(1956年)[50]
4.南威岛:
(1)岛上西南部原有椰子树六株,其旁有一人工所凿水井,石砌土地庙一座,现椰树已全为风暴所摧毁,水井可食用,味极咸。(1956年)[51]
(2)岛的中央有石碑一具,刻“南威岛”三字,旁注“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立”一行小字。顺石碑走十数步,有百年古井一口,边缘满生绿苔,考为我国清代渔民所凿。岛西另有高丈许土地庙一座,内有香炉一只,但无神像,想因年久湮化了。(1956年)[52]
(3)地面设施,仅有淡水井一口,系土法筑成,其中淡水较太平岛略带咸味,惟尚能使用。另有木板搭成之小土地庙一座,中无神位,但有香炉一具,此外别无其他建筑物。(1956年)[53]
5.南钥岛:
(1)劳达岛(南钥岛)……岛上植物有新生之檬树,六棵椰子树及其他什树。现虽无人居住,然居住之遗迹犹新,在神龛所插棒香之香棒尚存。在一大树之下,有茅屋一间,旁有一茶壶,一炉灶。(1934年)[54]
(2)该岛无人居留,亦无菲人所留字迹,仅有水泥块筑成之小庙一所,高约一公尺,内置壶一柄及饭碗数个。(1956年)[55]
(3)(南钥岛)发现一座石块架设的土地庙,其中供养有石质土地神像,内有酒杯两个,饭碗四只,酒壶一把,均系瓷质,虽说质素粗劣,但使我们感动,我们仿佛看到了大陆上的民间风味。岛上无其他建筑物,更无其他水井。而尤为可贵者,岛上唯有一根椰子树,特别高,特别直。(1956年)[56]
6.鸿庥岛:
岛之中央丛林中有我国土地庙一座,内供有神像、香炉,庙旁对联,虽经多年风雨侵蚀,隐约犹可辨认,编者于民国卅八年四月巡视该岛,亦曾供奉香火,盖此岛常为我南海渔民前往渔捞处所之一也。(1956年)[57]
7.北子岛:
(1)昔时闻有中华民国渔民居住于此。现在虽无人居住,但其房屋用地及墓地遗迹观之,也可推想。(1918年)[58]
(2)在北子岛North langa(North cast cay,South west cay)有两座坟,碑一,载“同治十一年翁文芹、同治十三年吴〇〇”。(约在1939-1945年)[59]
(3)孤魂庙:相传清代同治年间,老渔民吴口天在石塘,也就是今天的南沙北子岛附近打鱼。……从清澜港来南沙群岛捕鱼的渔民发现了吴口天老汉的遗体,都痛哭流涕。大家用木板钉了一副棺材,把他安葬在北子岛上,为他修建了一座孤魂庙,还用这段木头雕了吴老汉的塑像,放在庙中。每月初一、十五,渔民都到这庙里拜祭,永远纪念这位勇斗妖婆娘的老汉。(1983年)[60]
8-9.奈罗礁、马欢岛:
在南沙各岛,凡有人住的地方都有庙,铁峙(中业岛——引者加)、红草(西月岛)、黄山马(太平岛)、奈罗(信双子群岛)、罗孔(马欢岛)、第三(南钥岛)、鸟子峙(南威岛)等岛,都有我们渔民祖先建造的珊瑚庙。渔民到南沙后都要到庙里去祈求保佑平安和生产丰收。渔民死在南沙的也不少,我亲自见到渔民林猷钊(文教人)死在黄山马,还有一个保陵港的渔民死在第三。传说的就更多,“一百零八个兄弟公”就是一例,108个兄弟中有72个孤魂和36个兄弟。72孤魂是我们渔民先辈在西、南沙下海作业过程中先后死去的,36个兄弟则是同在船上因遭风暴遇难的。……在南海航行曾流传一个传说,说天气恶劣时,桅顶有一颗星,这时就要用饭团投入海祭之,以保平安。传说这颗星是女神的化身。相传古代有个女人要去南洋,但船上规定不能带女的,若运载了女人就会运气不好,就会有全船覆没的危险。后来那个女人苦苦哀求,船上总簿心慈,把她关在箱里藏起来,送饭给她吃。一次送饭时被船主发现,就把那位女人推下海去,女人死后化为神,专门给人指点凶兆。于是,每当天气不好时,桅顶就有一颗星。(1977年)[61]
从上述资料可知,我国渔民最早发现和开发了南沙群岛,从事渔业生产和定居的生活,留下了大量的中国文明印迹。渔民不仅在南沙群岛上修建各类庙宇,而且经常举行祭拜活动。而南沙群岛庙宇主要分为三种类型,即妈祖庙(天后婆庙)、土地庙、孤魂庙(兄弟公庙)。庙宇供奉有石质或木雕的神像、香炉、陶瓷酒杯、酒壶,材质有珊瑚石板或木板、水泥等垒砌,并有抽签的签筒(太平岛所谓的装竹筷子的瓶子应该是签筒)、庙宇对联等,都是我国南海渔民和疍家发现和经营南沙群岛的最重要的历史依据和文化遗产。本部分笔者将重点讨论太平岛庙宇史迹与我国拥有南沙群岛主权之文化证据的问题。
1930年4月12日,驻安南法军派“玛丽修斯号”舰运法军及部分安南兵强占南威岛。4月7日至12日,法军陆续派法舰“亚斯特洛赛”和“亚拉亚特”号舰陆续侵占太平岛、安波沙洲、北子岛、南子岛、南钥岛、中业岛、鸿庥岛、杨信沙洲等其余八岛。7月25日,法国在其公报中宣布占领我国南海九岛,是为“法国占领九小岛事件”。
当时法国报纸记载,“四月十日占领地萨尔(即郑和岛礁,西图作Tizard)与依秋伯(即今太平岛,西图作Ltu aba Island )其地有树叶搭盖之屋,复有奉祀神人之像……。”民国政府特向法国政府提出严重抗议。[62]
8月4日外交部照会法国驻华使馆:“中国政府在未经确定查明以前,对于法国政府占领之宣言,保留其权利。”其后又向法国抗议称:“因所上法报所称,有琼崖中国人住于该群岛,以从事渔业,又谓当时岛中住有华人三名,又谓其他有树叶搭盖之屋,有奉祀神人之像,又谓有由琼崖渡来的华人居住,每年有帆船载食品来岛供华人食用,是九岛者早有华人居住,并非无人之岛,法人固已代我证明矣。依照国际公法与惯例,凡新发现之岛屿,其住民系何国民,即证明其主权属于何国。今该群岛中全为华人,其主权应属于我,自属毫无疑义!”[63]
韩振华、李金明研判,太平岛土地庙(伏波庙)与妈祖庙同属于一个庙宇。但据1977年韩振华访问的文昌县老渔民梁安龙称,巴峙岛(太平岛)至少百年之前便有天后婆庙。[64]1974年潭门渔民口述称伏波庙(土地庙)约建于清末,大概八十年前。诚如《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所说:“(太平岛)该岛为南沙群岛中之最大岛礁,数千年来,即为我国琼崖渔民在南海诸岛中主要渔场之一,且每年系随季侯风之变换而往返,亦有居留于该岛若干时日者,故岛上有我国古庙、古井,及各种遗迹甚伙。”[65]日本人于1917至1928年间一度入侵太平岛,盗采磷矿,又于1939年再次入侵该岛。而法国曾经侵占该岛达数年之久,菲律宾人也偷偷上岛妄留下所谓的证据。各侵占方皆大肆毁灭我国渔民在岛上之文化遗迹,日本人甚至另建神社祭祀。
根据文昌县龙楼金星小学校长林英的口述,1945年到1949年去南沙群岛捕鱼时,“有一年巧逢不顺风,从西沙至南沙行了一个月,梢公拿自己的头发和迷信纸焚烧,请求天后娘娘保佑。当时船上的水用完了,粮也断了,很危险。……有一年(指1934-1935年前后一一引者注)正月十五,我们渔民在南沙杀猪拜神,准备过节……”。[66]这个资料证实,民国时期南海的渔民多把妈祖婆作为海上保护神,并经常性举行祭拜仪式。因此,渔民记忆所见的天后庙应该修建更早。笔者判断天后庙与土地庙分属两个庙,或被历次的入侵者毁迹。太平岛所见的神像或者是观音菩萨、妈祖婆、或者土地神、五龙大王。
韩振华、李金明认为,太平岛土地庙称伏波庙,供奉海神伏波将军,祀奉两汉时期的路德博、马援。这个说法是海南渔民晚近的口述材料,并称清光绪二十年(1894)由琼海渔民重修。[67]而参加收复南沙群岛主权的国民政府海军李景深的回忆说,太平岛土地庙有“福德土地龙神之位”,这充分说明南沙群岛的士地庙首先安设的是闽台琼熟悉的“福德正神”的牌位,其所立神像可能是普通的土地神一一福德正神,当然也不排除同时供奉伏波将军的牌位或香炉。
今天,太平岛的台湾守军还重建了一个土地庙(图15-16),位置在岛之西北角,与民国史料相允合。现土地庙额书“福德庙”,另有藏头“福德”的七字对联一对,祭拜土地神。但陈仲玉提供的照片较为模糊,隐约有“福自四海信XX”“德厚五州观安平”等字样,具体内容是何,不得而知,期待有心者提供新资料。南沙群岛渔民或疍民来自闽粤琼等地,土地庙供奉福德正神属于普遍的现象。而今天海南岛土地庙同样供奉土地神牌位和土地神像(图17)。
图15 太平岛土地庙、观音堂的位置[68]
图16 南沙群岛太平岛土地庙[69](陈仲玉摄影)
图17 海南琼海加积镇东关庙的土地神像(陈进国摄)
当然,作为海神的伏波将军在海南和南海诸岛的深远影响还是值得大书特书。按:路德博在汉武帝时代曾荡平南越叛乱,开置南越(包括海南)九郡;马援在光武帝时间平定南越交趾(今越南北部)之反叛。二人在拓殖我国南方疆土方面贡献卓越,史称两汉伏波将军。伏波的字意为“降伏波涛”,为众多将军封号之一种。伏波崇拜不仅在广东、广西、湖南、海南,甚至远在越南河内都有祭祀的庙宇。[70]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海人民就视伏波将军为海神,“以遏海波”。“二伏波将军者,专主琼海。其祠在徐闻,为渡海之指南”。[71]宋代以来,在海南岛多地皆设庙祭祀。明清《琼州府志》《昌化县志》《澄迈县志》《崖州志》等记载,琼山(宋)、儋州(宋)、澄迈县(元明清)、崖州(三亚,明)、昌化(明)都设有伏波祠或伏波庙。正德《琼台志》卷26《坛庙》称“宋来渡海者专乞佑”。宋苏轼贬至海南时所书《伏波庙记》称:
汉有两伏波,皆有功德于岭南之民。前伏波邳离路侯也,后伏波新息马侯也。……自徐闻渡海适朱崖,南望连山,若有若无,杳杳一发耳。舣舟将济,眩栗丧魄。海上有伏波祠,元丰中诏封忠显王。凡济海者必卜焉。曰:“某日可济乎?”必吉而后敢济。使人信之如度量衡石,必不吾欺者。[72]
根据笔者的实地调查,海口龙华区龙桥镇儒鸿村的路马伏波纪念馆,设有二伏波神主牌位;海口市长流镇荣山村马伏波庙,拜马伏波、马伏波夫人,并设“境主汉伏波忠显王文渊马公讳口神位”;临高县社昆港忠显王庙兼设马伏波神主牌位和“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神位”,《忠显王庙给修集资公布》就提到“众多的船主、渔家主妇”的集资,说明伏波神仍然是当今海口、临高渔民出海前膜拜祈福的对象。西沙群岛晋卿岛又为李准定名伏波岛,显见南海设庙祭祀伏波将军亦属正常。按现海南岛伏波庙神主牌上共书二伏波名号(图18-19)一一“敕封伏波将军邳离(新息)侯爵封忠显(佑顺)王路(马)公讳博德(讳援)神位(左官将右使兵)”云云。由于受地理条件所限,太平岛土地庙若兼有奉祀二伏波将军,多用神主牌位,不太可能设神像(伏波将军需设二尊神像)。我们从永兴岛渔民的请神文也可以印证(详后)。[73]至于琼海、三亚、陵水一带的疍家,根据笔者访问,疍家在南海作业时并未有祭拜伏波将军一一马援公的传统。
图18 海口龙华区龙桥镇儒鸿村“路马伏波纪念馆”神像(陈进圄摄)
图19 海口龙华区龙桥镇儒鸿村“路马伏波纪念馆”神主牌(陈进国摄)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人所提及的太平岛祠堂,接近于孤魂庙,应与东沙岛的兄弟所相似,供奉过世的渔民或孤魂的神主牌位。而“二战”时日人占领太平岛所修的庙就是神社。麦蕴瑜言及,收接太平岛时发现,日人“尚有无线电台、电力厂、仓库、神社、水井、蓄电、各种石碑、宿舍、墙基、道路、防空洞、晒渔场、坟墓等”云云,显见日人在谋求文化占据方面的用心。[74]
至于南沙群岛的孤魂庙,又称昭应庙、兄弟庙。所祭祀对象主要有二种类型:一种是崇祀海难的渔翁兄弟公,如北子岛的孤魂庙所祀为渔民吴口天,文献及口传皆可证实;一种是108位兄弟公。108兄弟公崇拜是海南岛及南海诸岛独有的信仰,东南亚各地的海南会馆普遍祭祀妈祖、水尾娘娘、兄弟公,其中兄弟公只设神主牌位。海南海口、陵水、澄迈、琼海、文昌、三亚等地近海处多兄弟公庙或昭应庙,祭拜对象也是海难渔民及兄弟公,庙内通常设有两种神主牌位,不设神像(图20-21)。海南的渔民或疍家出海或遇到危险时必祭兄弟公,俗称“做福”。渔民或疍家还有给兄弟庙赠送银牌的传统。比如,海口海甸原灵佑庙(已被政府开发强制拆除)设有“敕封本境渔夫众兄弟公统归神位”;海口长流镇新海村昭应公祠设有“昭应英烈一百零八公神位”;澄迈县马村镇东水港下港的两神庙设有“昭应英烈一百有八公神位”“民国初元雷琼各属阵亡盗杀溺海凶荒被难各位男女冤魂之神位”;海口市灵山镇东和村兄弟庙和陵水县新村港兄弟公庙,都设有“清琼崖诸渔翁兄弟公之神位”“昭应英烈一百有八公神位”两种牌位,后者的牌位还挂“送兄弟爸”字样的银牌(图22)。到南海诸岛捕鱼的渔民尤以琼海、三亚、陵水一带的渔民或疍家最多。其中陵水县新村的兄弟公庙系琼山来此地定居的渔民修建,以纪念光绪二十三年(1897)农历十月二十二日台风中在新村港大批遇难的渔民,后来凡在新村港停留的渔民和疍家都来这个庙祭拜祈福求平安;琼海潭门镇草塘行政村的四个自然村一一草塘村、文教村、上教村、孟菜园村,属于汉家渔民,村村有兄弟庙。草塘村的兄弟庙设有“山川二类男女伍姓孤魂神位”“显应一百零八兄弟之神位”。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文教村“兄弟庙”热闹非常,渔民都要回家祭祀。
图21 陵水县新村港兄弟公庙“清琼崖诸渔翁兄弟公之神位”(陈进国摄)
图22 陵水县新村港兄弟公庙“昭应英烈一百有八公神位”“兄弟爸”银牌(郑惠榕摄)
按历史文献只是粗略记录南沙群岛有庙,但并未写得很明确。从我们针对南海渔民的访谈可知,土地庙和孤魂庙往往是重叠的称呼,内兼祀渔翁孤魂、兄弟公、土地神、二伏波将军或妈祖等神主牌位。北子岛的孤魂庙是特例,其专门雕塑了海难孤魂吴口天的木刻神像。渔民的海上祭祀又以阴神兄弟公、妈祖最重要。
我们从蒙全洲(1884-?)的口述材料也获得证实:“我十几岁(约1898-1901年一一引者注)就跟爸爸到西、南沙群岛去,看见爸爸到南沙的奈罗岛后,就杀猪拜佛,使大家都高高兴兴。当时迷信,若不拜佛,就不平安,下海会被鲨鱼咬。……在南沙,有人住的地方就有庙,住岛的人,随手盖起,并写上神名。祖辈相传遇难的‘一百零八个兄弟公',我初去南沙时就有了,这些庙内往往有一只木牌作神位,没有写上具体名字。传说,敬奉祭祀它们,你要那里捕渔作业,神就会保佑你平安。”[75]渔民符用杏(1886-?)的口述资料也证明:“出海经常会遭遇风险,有一次,从清澜开船往南沙,途中遇大风,船上的东西都翻了,我们央求‘一百零八兄弟公'保佑,在海上漂流了七天七夜,最后飘到越南的白马,幸好,人都活着。”[76]
按兄弟公庙或孤魂庙的木主(木牌)祭祀,是南海诸岛渔民或疍家最独特的海洋信仰之一。综观海南的地方神明信仰有一个很突出的个性,就是庙宇虽然简陋,神位上却普遍兼祀塑像与木主,而内地的华南等地的地方崇拜,更多使用高大上的塑像。中国古代针对神明、祖先、鬼魂的祭祀,在造型上一直兼有木主(神主)与塑像两种形态。特别明代祭礼改制,在使用木主还是塑像的问题上一直争议很大。[77]其实,木主或神主祭祀,更贴近于中国古礼的原初意义,体现了“崇有功、报有德”的祭祀传统;而塑像显然更接近佛教、道教及地方偶像崇拜的意象。[78]后汉班固记录的《白虎通》卷12《阙文》记载:“祭所以有主者何,言神无所依据,孝子以主像心焉。”许慎《五经异义》记载:“主者神象也。孝子既葬,心无所依。所以虞而立主以事之。”(《通典》卷四八《天子皇后及诸侯神主》引)木主象征着祖先之魂所凭依的所在。古礼讲“事死如事生”,祭祀木主就如同服侍生者一样的礼数。海南岛及南海诸岛的神位普遍使用木主,虽然涉及塑像费用较高及追求祭祀简便的问题,亦有“失礼求诸野”的意味,更本真地传承了中原的古礼传统。由于海上捕鱼作业充满着危险性和不确定感,南海的渔民或疍家形塑“兄弟公”木主或奉献“兄弟爸”银牌,更有将失祭孤魂视作“模拟血亲”的因素在内,透过模拟血亲祭拜的联结,以获得阴神的灵应和护佑。
南沙太平岛现隶属台湾高雄旗津区管辖。根据陈仲玉考古调查,岛上新设有观音堂一座,为驻岛军人所崇祀(图23)。观音堂兴建于1960年,1972年重修,内供千手观音像,位于岛之东南隅森林。“自观音堂往东约一百多公尺,有一口旧井遗迹。井口和井边的阶梯高台的规模仍在,但此井已废弃不用”,往南不远就是海滩,其堂旁有《南沙群岛太平岛兴建观音堂志》(图24):
南海观音菩萨,道法无法,灵异夙著,向为中国正神,大慈大悲,极具救人救世之精神。故民咸奉为苦海之慈航,地狱之佛光。太平岛海角天涯之乡也,设治以来,凡百粗具,独缺神道以镇抚人心。谨由在岛人士集议奉迎大士庇护本岛,群策群力,匝月神庙竣工。成其事者,无不欣然相慰。夫圣人以神道设教,故奉聪明正直者为神,今兹功德,实师圣人之意,冀求广沐神恩者也。谨志。指挥官陆战队江虎臣敬撰,南沙群岛守备队第十四届兴建观音堂官兵名录(以下略),中华民国四十九年十月十日立。[79]
图23 南沙群岛太平岛观音堂[80]
图24 《南沙群岛太平岛兴建观音堂志》[81]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2012年3月中外媒体的报道,越南2007年在侵占的我国南沙群岛成立伪“长沙县”,隶属庆和省管辖,并同意6名僧人上岛“进行佛事工作、重建废弃寺庙”的申请,据说有3座规模较大的寺庙和数座小庙,寺庙翻修费用由庆和省编列预算支付。从网络上的报道来看,其在我国南威岛上应非法建有越南寺庙。[82]而北部湾白龙尾岛曾经由中国实际管辖,清代中法战争后被法国殖民者占领。1955年7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该岛,岛上亦有我国岛民膜拜的妈祖和伏波将军的庙宇。越南在侵占的岛上违建庙宇以求冒认作为开发、经营南沙岛屿的历史根据,值得我们保持高度地警惕。
四、西沙群岛的庙宇史迹及其水下关联文物
西沙群岛位处于我国海南岛东南方,南海的西北部,即北纬15°40'-17°10',东经111°-113°之间,是中国南海诸岛四大群岛之一,主要由永乐群岛和宣德群岛组成,共有22个岛屿、7个沙洲、10多个暗礁暗滩。历史上也称“千里长沙”“万里石塘”,国际上称为帕拉塞尔群岛(Paracel Islands)。西沙群岛北起北礁,南到中建岛,东到东岛(辽岛),海域总面积为31700平方公里。考古文物及历史文献都充分证明,中国至迟于三国两晋时期就开始开发经营西沙群岛,而庙宇更是我国沿海渔民和疍家最先上岛的标志和纪念。近代以来,日本、法国、越南等国都侵占过西沙群岛部分岛礁,并大肆毁坏我国发现、开发西沙群岛的历史证据,并试图伪造遗迹以期强化所谓的“历史占有”。
清宣统元年(1909)5月,两广总督张人骏派广东水师提督李准(1871-1936)率领水师官兵170多人,分乘伏波、琛航、广金三艘军舰到东沙群岛、西沙群岛巡察,测绘地图,查勘岛屿,逐一命名,勒石竖旗,以宣示领土主权。当时李准所命名的16个西沙岛屿有伏波岛、甘泉岛、珊瑚岛、琛航岛、广金岛、丰润岛、邻水岛、霍邱岛、归安岛、乌程岛、宁波岛、新会岛、华阳岛、阳湖岛、休宁岛、番禺岛等。李准不仅发现西沙群岛上有黎族人定居,“敲锣吹笛及击瓦器”“跳舞”,而且发现晋卿岛上有南海疍民或渔家所建的珊瑚石孤魂庙。[83]这是关于西沙群岛有庙宇遗迹的较早历史记录。民国时期,国民政府开展了西沙群岛的系列考察和开发计划,在二战结束后并派海军收复被法国、日本侵占的西沙群岛主权,相关的报告粗略地记述了西沙群岛上特别是永兴岛的庙宇遗迹。
真正对西沙群岛进行深入的考古发掘则是在1974年3-5月。广东省博物馆《广东省西沙群岛文物调查简报》《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都附有“西沙群岛珊瑚石小庙登记表”,发现珊瑚岛、甘泉岛、琛航岛、广金岛、永兴岛、赵述岛、北岛、和五岛(东岛)等岛屿有13座小庙。王恒杰在1991年5-6月对西沙群岛的考古调查,误称金银岛(应是珊瑚岛)有金沙庵1座。1976-1977年韩振华整理的南海渔民口述资料,也提供了丰富的佐证。相关的新闻报道刊载了西沙群岛庙宇的一些情况。受到现有条件限制,笔者只实地考察过永兴岛庙宇,其他岛礁的庙宇资料及图版系查阅资料或由海南地方政府有关部门提供协助。
当然,近30年来西沙群岛的水下考古工作一直在有效地进行之中,并获得了很多的文物发现。鉴于西沙群岛庙宇史迹的文献和考古发现在展示我国文化主权方面的价值,不允许断章取义,我们仍然按岛礁分布,完整罗列如下,再行学术分析。其中,1974年关于西沙群岛庙宇文物登记资料,笔者取消了原统计的表格,而客观还原为文字的描述。西沙群岛至少有20座以上的庙宇古迹。
1.永兴岛(2座,图25-26):
图25-26 三沙市永兴岛码头附近的兄弟公庙(陈进国摄)
(1)惟岛中往往有神庙一间,称为孤魂庙。大小不一,最大者也不过六七尺,小者或三四尺,仍用砖瓦造成。事属迷信,虽无可记,然可见各岛属我国固有领土,为沿海疍民所践食者。(1928年)[84]
(2)林岛中有“孤魂庙”及“黄沙寺”各一座,按“孤魂庙”为我国渔民所建,面积很少,高仅五六尺,傍有对联“兄弟已灵应,孤魂感恩深”。由此联可知“孤魂庙”即渔民所谓一百零八兄弟的公庙是也。相传渔民至时,必备猪酒香纸冥钱祭之。这种建筑形态,与吾粤乡间“土地伯公祠”无异,足证国人经营西沙群岛,由来已多时也。“黑(原文如此,应是‘黄’一一引者注。)沙寺传为安南人所建,建于民国廿七年(大黄帝十四年安南王年号),高约十丈,阔约七尺,傍亦有对联:‘春亦有情海深喜逢鱼弄月,人得其意春风和气鸟逢林’,联语欠解,姑且录之。”(1947年)[85]
(3)据民国十七年广东省西沙群岛调查团的记载:“林岛(即多数岛)中原有海南人所建的孤魂庙一所,高阔约六尺,其年代不可考。”可见海南岛的渔夫,在西沙群岛捕鱼,已有很长远的历史,并且曾牺牲不少生命,可惜这历史建筑物被日人摧毁了(东沙岛渔民建筑的天后宫也是被日人摧毁的)。(1947年)[86]
(4)各岛上往往有孤魂庙之建设,大小不一,概为砖造。虽无年代可记,然可确证为我国固有领土,日人后来全部毁之,修码头、栈桥、铁路、仓库、工厂、大肆开采。……永兴岛外其他各岛,似无日人建筑,故孤魂庙尚有峙然留者。(1947年)[87]
(5)在林岛发现有孤魂庙,悬有民国十五年及廿六年等年份我国符姓渔民所立之中文匾额。查海南文昌、琼东、乐会等县渔民、每年必前往该岛作业,而符姓者即为文昌县人,足证我国渔民与西沙群岛关系之密切。(1947年)[88]
(6)离岸不一里许,得一小庙,已是断垣颓壁,探身入内,见有矮桌一方,生锈的罐头盒子零乱在在,当系日军所遗留者。(1947年)[89]
(7)渔民习惯,一到林岛,必先往祭一百零八兄弟孤魂庙(该庙犹存),门侧有对联上书“兄弟感灵应,孤魂得恩深”,此俗由来已久,亦无史可稽。(1947年)[90]
(8)此辈渔民习惯,一到林岛之初,必先往祭一百零八兄弟孤魂庙。该庙至今犹存,建筑样式,略如我国乡间普通所见的土地庙无异,庙门上有横额匾书“海不扬波”四字。门侧有对联上书“兄弟感灵应,孤魂得恩深”字样。……该庙的建筑形式及题额、门联等,已证明林岛远年之前,向为我国渔民捕鱼定居之所。(1947年)[91]
(9)永兴岛上现在还有渔民自己修建的两座庙,南面的叫作孤魂庙。北面叫做黄沙市(寺)。那时航海不发达,有的渔民在路上丧失生命。庙的名字是“孤魂渺渺”“碧血黄沙”的意思,这也可以看出旧社会渔民生活是多么凄凉和痛苦。(1957年)[92]
(10)永兴岛西部气象站前,用珊瑚石垒砌,俗称“孤魂庙”,最近拆除。(1974年)[93]
(11)第三块是1921年当时中国政府所立的石碑,上有“视察纪念”四个大字。1937年4月间由永兴岛的民兵在该岛西部气象站前一座渔民盖的珊瑚石小庙(渔民称为“孤魂庙”)旁挖出。碑用灰色麻石刻成,刻工较好。碑长92、宽19、厚8厘米。第四块在水兴岛气象站的后面,是抗日战争胜利后1946年11月24日,当时中国政府收复西沙群岛时树立的水泥碑。碑高1.49、宽0.92米。一面文字是“南海屏藩”,一面是“海军收复西沙群岛纪念碑”。(1974年)[94]
(12)永兴岛又名猫岛、猫注,为什么叫猫岛、猫注?来源已久,渔民间传颂一首诗中就有“猫注娘娘”一句,其诗文云:“策赐山峰布斗,明芝兴德显神,顺赞天后圣母元君,左千里眼神将,右顺风耳守海将军,掌仓掌库天仙大王,猫注娘娘,伏波爷爷,一百零八兄弟公,男女五姓孤魂。”(1977年)[95]
(13)蒙全洲是海南岛文昌县现存渔民前往西南沙群岛从事渔业生产的老前辈,他一家从曾祖父起都以渔业为生,至今已近二百年,其曾祖父年青时是由同村渔民带往西南沙群岛的。蒙本人十五岁(1895年)随同祖父去西沙群岛捕鱼时,曾在北岛、永兴岛等地,看见其祖父在岛上的珊瑚庙进行祭祀,并听他的祖父说,这些庙都是古代留下的。我们再联系海南渔民中流行着有关一百零八兄弟公的传说(传说说:远在明朝时,海南岛有108个渔民兄弟,到西沙、南沙群岛进行捕鱼生产,在海上先后死去。后来又有渔民去西沙、南沙群岛,途中忽遇狂风巨浪,生命危急,渔民们祈求那被害的一百零八个渔民兄弟显灵保佑,后果平安。遇救后,渔民们就在一些岛屿上立庙祭祀),时间也在明代。(1977年)[96]
2.珊瑚岛(1座,图27-28):
图27 西沙群岛珊瑚岛金沙庵外观[97]
图28 西沙群岛珊瑚岛金沙庵石人像
(1)一九三四年,潭门地区渔民曾用珊瑚石在岛的南端筑起一个庙,在庙里安放了一尊石塑女像。(1974年)[98]
(2)珊瑚岛西南角,距海边约30米,面向西南。1938年前,原有我渔民用珊瑚石垒砌的小庙一座,里面供石雕女像一件。庙在1938年前后被拆毁。庙内原石雕女像,灰色麻石雕成,通高1.57米,六角柱座高19厘米。女像长衣宽袖,双手拱置胸前,托三脚炉一件。石像脚步粘有珊瑚和蚝壳。(1974年)[99]
(3)有金沙庵一座,山门面对西部航道,庵内联帐为“金波碧浪朝圣庙,沙聚银滩立古庵”,为赵不波赠送,时间当为1899年。庵为近代补修,有水泥筑墙,所供雕像为一头戴帕巾、双手持炉的神主,像系花岗岩雕造,粘有珊瑚灰礁,当为渔民从海礁中捞得供入。类似的雕像在金银岛的岛周礁盘下有沉埋,过去琼海潭门镇亦从北礁打捞到多件,而金沙庵的雕像取自何处,实难确定。(1992年)[100]
3.甘泉岛(3座,图29-32):
图29-30 西沙群岛甘泉岛土地庙外观、内景(珊瑚石及水泥砌)[101]
图31-32 西沙群岛甘泉岛土地庙外观、内景(红砖、水泥砌)
(1)甘泉岛北面,岛边沙丘向外的斜坡上,面向东北,两庙南北并列,右侧一座已塌毁,左侧一间用四块大珊瑚石板搭成,高0.5米、深0.8米、宽0.8米。(1974年)[102]
(2)甘泉岛东南角,距海水约20米,面向南,红砖灰沙砖墙,顶已毁。一九二八年琼海县渔民苏德柳、黄家秀、邓开志、邓学相、庄论仁等五人建筑。(1974年)[103]
(3)全岛共有三座小庙,即渔民通常所说的孤魂庙。岛南有两座,一座为砖泥墙,高4米余,宽、长各1米余,庙顶及后墙皆已毁掉,庙内土台上已长满剑麻。这是一座较古老的庙,但亦属明以后所筑。另一座位于前者西侧5米余,高不及1米,用珊瑚礁堆筑,庙前尚有供物及残香,应系渔民近几十年所筑。第三座庙立于岛西侧,用珊瑚礁及水泥筑成,高2米、宽2.8米,中开小门,门向东,内有龛桌,上有一供碗。岛的四周海滩上,时有涨落潮而冲刷的汉唐以来的残碎陶瓷片。(1992年)[104]
4.琛航岛(2座):
(1)百年前,渔民曾用珊瑚石在岛的东南部堆成一小庙,庙里安放了一尊瓷制女佛像,渔民俗称“三脚婆”。(1974年)[105]
(2)琛航岛东南角,距海水约50米,面向南,用珊瑚石垒砌单间小屋,顶已毁,只留三面残墙,墙有用灰沙砌的残迹,残高1.3米,长1.7米,宽1.2米,周围散落一些板瓦和筒瓦。庙门前有一些清代青花碎瓷片,可能是庙内的供器。(1974年)[106]
(3)琛航岛西北角,距海水约30米,用珊瑚石垒砌,今年三月,因建房屋拆毁。庙内供一件明代龙泉窑的观音像,脸手露胎,双手抱净瓶,渔民俗称“三脚婆”,一对近代的青花瓶,画青花山水。(1974年)[107]
5.晋卿岛(3座,图33-36):
图33-34 西沙群岛晋卿岛西部土地庙外观、内景(珊瑚石堆砌)
图35 西沙群岛晋卿岛旧土地庙 图36 西沙群岛晋卿岛新土地庙
(珊瑚石、木板堆砌) (砖、水泥砌)
(1)其椰树及石上,多德人刻画之字,皆西历一千八百余年所书。德人布朗士以笔抄其文记之。其石亦非沙石,乃无数珊瑚虫结成者,因名之曰珊瑚石。又至一处,有石室一所,宽广八九尺,四围以珊瑚石砌成,上盖以极大蛤壳两片为之。余于此而休息焉。石上亦有刀刻之德文,盖千八五十年所书也。均有照片,改革后不知失于何处矣。余督工刻字珊瑚石上曰:“大清光绪三十三年广东水师提督李某巡阅至此。”勒石命名伏波岛。以余乘伏波先至其地,故以名之。(1909年)[108]
(2)我看到两个土地庙,上面刻着“有求必应”,两个香炉,虽然年代久远有些残缺,但仍摆在庙前。(1960年)[109]
(3)1947年,当时的国民党军队曾到该岛,并在岛的西北部立一水泥碑,碑的中间夹一铜片。同年,潭门渔民在该岛西边用珊瑚石叠一小庙。(1974年)[110]
6.北岛(1座,图37):
图37 西沙群岛北岛土地庙(珊瑚石堆砌)
(1)渔民俗称长峙,八十多年前,潭门公社渔民王家伦在该岛东南部盖一瓦顶小庙。(1974年)[111]
(2)北岛东南角,距海水约20米,面向南,用珊瑚石垒砌,已塌,墙上留有灰沙砌的残迹。青花盆两只,清代道光时期德化窑产品,宽平沿,深腹,沿下画青花变形四字纹和花卉图案,釉厚处有深色的进裂纹。木制神主牌两个,字迹浸漶,不能辨认。(1974年)[112]
(3)两块清代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石碑是在北岛发现的。碑已断裂成碎块,散落在岛东南角珊瑚石小庙和渔民居住的草棚四周。碑虽不大完全,经过对合,文字全能辨认。两块碑都是用深灰色麻石刻成,石质较差,砂眼甚多。第一块长92、宽19、厚9厘米,中间是“视察纪念”四个大字,左侧有“大清光绪念八年”一行小字。第二块残长58、宽24、厚9厘米,中间也是“视察纪念”四个大字,左侧一行小字是“大清光绪二十八年”。(1974年)[113]
(4)北岛一座庙里现在还有两块木质神主牌,但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渔民说十多年前牌上的文字还是清晰的。一块是“有求必应”,另一块是“明应英烈一百有余兄弟忠魂灵神位”,左边署“沐恩信民冯振东敬送”字样。冯振东也是潭门港的渔民,已亡故。(1976年)[114]
7.东岛(和五岛,2座):
(1)和五岛东北角,距海水约30米,面向西,用珊瑚石垒砌四方形围墙,里面用三块大珊瑚石板盖成神龛,围墙外另砌曲尺形护墙,墙残高0.9-1.6米,长3米,宽2.4-4.2米。龛内有近代酱釉胎三足香炉一件。(1974年)[115]
(2)和五岛西南角,用珊瑚石垒砌,一九七三年因建房屋拆毁。(1974年)[116]
(3)渔民俗称猫兴,1934年,长坡公社青葛大队渔民麦发生,在该岛盖了一座庙,面积约十平方。潭门公社林桐大队渔民莫经琳曾在庙前配对联曰“前向双帆孤魂庙,后座井兄弟安。”(1974年)[117]
8.广金岛(2座):
广金岛西部,距海水约50米,面向西,两庙南北并列,用大块的珊瑚石板盖成,高约0.5米。南侧庙内有一件清代道光年间景德镇民窑产的青花双狮戏球小碗,一对铁筒作香炉。北侧庙内有一对近代黄釉陶胎烛台。(1974年)[118]
9.赵述岛(1座,图38):
图38 西沙群岛赵述岛土地庙(珊瑚石堆砌)
赵述岛西部,灯塔旁,距海水约20米。用珊瑚垒砌,已崩塌。(1974年)[119](图39-40)
图39-40 1974年考古调查拍摄的珊瑚小庙照片(甘泉岛、广金岛、琛航岛、北岛、和王岛、赵述岛)[120]
10.南岛(1座)
(1)1975年3-4月间组织了一个调查组进行第二次调查挖掘。……在11处岛屿、沙洲、礁盘上调查采集了许多古代遗物,计有:……新发现南岛的现代珊瑚石小庙一座(连同第一次调查在赵述岛、北岛、永兴岛、东岛、琛航岛、广金岛、珊瑚岛和甘泉岛发现的古庙共十四座)。[121]
(2)1975年第二次文物调查时在南岛又发现一座,共为14座。[122]
11.金银岛(1座?)、中岛(1座?)
(1)1975年3-4月间组织了一个调查组进行第二次调查挖掘。……在11处岛屿、沙洲、礁盘上调查采集了许多古代遗物,计有:……清代石狮、石柱、石磨等九件(金银岛)、清代砖块一件(只采集一件标本)。[123]
(2)据广东省博物馆和海南行政区文化局考古人员的调查,仅在赵述岛、北岛、永兴岛、和五岛、琛航岛、广金岛、珊瑚岛和甘泉岛即有古庙14座。在中岛、晋卿岛、金银岛等地也有遗存。[124]
综合上述,西沙群岛的庙宇史迹有几大特点,值得关注:
其一,西沙群岛庙宇的建筑规模较小、形制较为简陋。然而作为南海渔民或疍家日常生产、生活的信仰传统,至今绵延不绝,广受祭祀膜拜。
1974年的考古调查简报清楚地介绍这方面的内容。庙宇多位于岛礁的边缘地带,庙门向海,结构简单,门面低矮,多数就地取材,用珊瑚石垒砌,渔民俗称“石花”。小部分是从大陆运来的砖瓦、水泥砌筑。其中,永兴岛(兄弟公庙)、甘泉岛(兄弟公庙)、珊瑚岛(金沙庵)、晋卿岛的庙宇,属于近20年来重修或重建,建筑形制较为简单。珊瑚岛上的金沙庵建筑面积虽然不大,但建筑面貌颇新,系用红砖、陶瓷砖和水泥砌成,有琉璃瓦屋顶,刻有庵名“金沙庵”,庙门刻有对联“良书播震(?)九洲,好事流传(?)千古”(不太清楚)等字样,庙内外各设一个酱釉三足陶瓷香炉。甘泉岛现存的土地庙皆没有神像,其中一座系由珊瑚石加水泥砌成(图29-30),较古老,庙顶水泥划刻有一个人头像,庙内神台有二阶,设有一香炉插满香火;另外一座土地庙由红砖和水泥砌成(图30-31),较新,庙内亦设一香炉。晋卿岛现存两座土地庙皆珊瑚石堆砌,极为简陋。而最近新修的土地庙系水泥建筑,高、宽约1米多,呈圆拱门状,亦未设神像。北岛、赵述岛现存的土地庙原状乃系珊瑚石堆砌,仍然有渔民祭拜。
2015年4月23-25日,笔者亲往永兴岛考察岛上的孤魂庙。该庙位于现永兴码头附近港务局和海水淡化站旁边,系“中建第七工程局第三建筑公司海南公司陈宗明先生捐款于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三日在原址修建”。庙约10多平方米,系水泥结构,门口有半圆形的照墙,外墙张贴马赛克,庙顶用琉璃黄瓦。庙内神案设有酱釉三足陶瓷香炉五个,一大四小,上烧有“金玉满堂”等字样,香炉内插满神香。神案上另有陶制的两盏蜡烛台和一箱香烛,未设立神像或牌位。另外有集宝箱(功德箱)、焚纸钱炉各一个。庙门内外有大量的鞭炮屑,庙内屋顶被烟全部熏黑,显见此庙仍受当地居民或渔民的经常膜拜。而沿海渔民还有立于渔船头朝拜海上神明的习俗。据笔者访问陵水新村疍家人郭世荣,海南渔民在西沙捕鱼时,对妈祖、兄弟公的信仰非常的虔诚。郭氏自己在1970年代在西沙海域捕鱼时,因迷航在海上漂移了一个星期。后来通过船人请妈祖婆“降神”的方式,才找到岛屿陆岸。妈祖降神的启示是一只张开翅膀的海鸟动作,他们开始不理解,最终明白是跟着海上归巢的海鸟方向航行,就能找到陆地。这件妈祖降神救命的神迹,影响他一辈子的信仰,如今他也加入海南道教协会,成为理事。
前述李准《巡海记》提到西沙群岛的晋卿岛有黎族人居住。按黎族人一直有“祭鬼(鼎)”的传统,特别是祭祀“水鬼”,同时有放“纸舟符”的信俗。[125]而韩振华提到海南文昌疍民还有向“天后婆”放彩船(纸船)祈求平安的习俗。[126]西沙群岛的孤魂崇拜仪式,俗称“做福”,而黎族人也有请“帕唠(鬼公、道公)”到家追祭“祖先鬼”做福的习俗。[127]疍民与黎人在族源上具有共同处,故整个西沙群岛的渔民和疍民的孤魂或兄弟公崇拜,很可能糅合了早期岛上黎族人关于“祖先鬼”“水鬼”等原始信仰的元素。
其二,西沙群岛庙宇古迹是我国拥有南海诸岛领土领海主权的铁证,具有相当重要的文化战略价值。吾等应有忧患意识,加强西沙主权历史的人文教育,复建妈祖庙等历史遗迹。
在西沙群岛中,永兴岛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永兴岛俗称猫岛或猫注,“猫注”就是海南话“妈祖”谐音,[128]故妈祖娘娘庙又称“猫注娘娘庙”。1936年法国借中日将激战之际,“乃藉口安南历史《大南一统志》内载某皇帝曾派人至黄沙岛立祠捕鱼等语”[129],企图将西沙群岛归其所有。[130]1939年又派兵非法侵占永兴岛时,越南人借机拆掉娘娘庙的砖瓦,并在岛的北面伪造文物,把猫注娘娘庙篡改为黄沙寺,以期形成所谓“历史拥有”的证据。其伪书了一对文法不通的汉文对联“春亦有情海深喜逢鱼弄月,人得其意春风和气鸟逢林”,伪书“大南皇帝保大十四年(1939)三月初一日”云云,本想伪造越南皇帝在明命十六年己未(1839)派人在黄沙岛建黄沙神祠,但保大四年(1939)却露出马脚。事实上越南的黄沙岛是在今外罗山(理山岛)。[131]20世纪20年代,海南琼海渔民从西沙珊瑚岛海里捞起一尊石雕像,越南人竟冒认为古占婆人石雕。直到日本投降后,中国渔民始盖庙供奉。
我们看到,1947年李次民在《西沙群岛的现状》对法越在1938-1939年之间伪造所谓“黄沙寺”的证据多有揭露,而1957年贾化民《西沙群岛归来》对伪黄沙寺已经缺乏历史记忆了,误读为反映“孤魂渺渺”“碧血黄沙”的意思。韩振华、李金明提到:“今永兴岛上的用砖瓦盖造的这间猫注娘娘庙的遗址尚存,但‘黄沙寺'的寺匾以及越南人用汉文写的对联,也早已无存,不然的话,还可以做为伪造者的罪证。今后如有可能,可以恢复娘娘庙这个名称,还它原来应有的面目上,同时,也是中国渔民先辈在此开始经营的证据之一。”[132]而最让人担忧的是,1993年永兴岛重建的孤魂庙,居然再次误刻着越南人伪造的对联,并张挂在庙门上。近年出版介绍对联的不少通俗书籍,更是日用而不知,误将此伪造对联视为西沙古庙旧联,以讹传讹,大摆乌龙。包括:任喜民主编《对联艺术》(1983)、马书田《千年对联佳话》(1987)、唐麒主编《中国对联故事总集综合卷》(2004)、许树安、郑春苗《中国文化知识(续编)》(1990)、李从武主编《奇联巧对选赏》(1993)、《对联故事总集》卷4(2002)等书。永兴岛的孤魂庙、娘娘庙是我国最早开发和经营南海诸岛的重要铁证之一。强化我国的领土、领海主权意识教育,普及和培训南海诸岛地理人文知识,刻不容缓。
其三,西沙群岛庙宇的文物遗存与海上丝绸之路的文明交流关系密切。一则庙内所保存的瓷器、香炉、陶烛台、碗、签筒等神圣器物的年代,涉及明清及近代,时间跨度颇大;[133]二则这些神圣器物来自福建德化和漳州、江西景德镇、浙江龙泉等地窑址,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明清时期西沙群岛航线上海外贸易的繁荣;三则这些庙宇历经多次的重建、增建、修葺,是东南沿海的渔民或疍家、过往商船、客商的避灾祈福之所。特别是西沙群岛庙宇史迹如遗存之神像、瓷器等,与西沙群岛附近岛礁水下沉船出水的宗教文物有着同质性的亲缘关系。诸如永兴岛、珊瑚岛、金银岛、琛航岛的庙宇的石人像或瓷器神像,当同属于西沙岛礁沉船所载之器物,为海上渔民或疍家所发现并加以供奉。这是西沙群岛庙宇古迹的一大特色。特别是近几十年来珊瑚岛附近出水的石头神像,更展示了西沙群岛在“海上丝绸之路”的枢纽地位,体现了我国的宗教文化对“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影响。这批水下石像文物的存在,也成为我国拥有西沙主权的历史见证。
根据考古调查,西沙群岛珊瑚岛礁一号沉船遗址,遗留有大量明清时期的石质建筑构件与石雕件。1986年,在西沙群岛珊瑚岛附近海域,打捞出一尊女性石人像(图41)、一尊男性石人像(图42)。文物专家推断女性石人像年代约为“清(1644-1911),1986年西沙群岛珊瑚岛附近海域打捞。通高153厘米。站立于八角形座上。头梳高髻,身穿直袖长衣,下着裙,右手作膜拜状,左手托瓶于胸前。女性形像。当时移居东南亚的华人甚多,并在当地建造庙宇。这些石像可能是运往海外庙宇使用的。”男性石人像年代约为“清(1644-1911),1986年西沙群岛珊瑚岛附近海域打捞。通高165厘米。站立于八角形座上,头戴冠,长须飘逸,身穿宽制衣袍。脚穿靴,双手持物,男性形像。”[134]值得注意的是,该女性石人像与珊瑚岛金沙庵所祀的石人像(参见图28)极为相近,似为手持净瓶的观音菩萨(亦有释为妈祖),显见是同一批沉船所载的宗教物品。男性石人像则更接近于道教神或华南闽粤的地方神明。
图41-42 西沙群岛珊瑚岛附近海域出水的石人像[135]
2015年5月18日,甘肃省博物馆《碧海遗珍一一华光礁一号沉船特展》专门展示了一尊石雕男子头像(图43),文物专家推断此石头像系为“清西沙群岛海域出水,该男子头上戴冠,双目低垂,神态安详镇静,为灰色花岗岩质。石雕刻制品多于珊瑚岛、金银岛、华光礁等地附近海域的礁盘上发现。1986年琼海县潭门镇的渔船在西沙群岛珊瑚岛东北处打捞出一批石雕文物,均以花岗岩石为材料,雕刻技法粗放、简练、流畅。从组合与技术来看,可能是清代广东潮州或福建地区生产的,应为当时移居东南亚的华人运往海外修建庙宇或大型建筑物的石质建筑材料。”该石人像头冠冕属于明代装饰,应该是华南地区偏地方道教神明信仰的圣像。
图43 西沙华光礁1号沉船出水的石人头像(甘肃博物馆特展照片)
2015年4月12日,经国家文物局批准,西沙群岛水下考古工作正式启动。本次考古活动首先对珊瑚岛1号沉船遗址进行水下考古发掘,共发现有石板、石条、八棱柱、柱础、瓷片等300余件。其中有7尊石像尤为重要,3尊女像4尊男像。只有一尊男像还完整保留有头部,通体身高1.4米,脚下有一个20厘米高的连体底座(图44-45)。面部轮廓清晰,线条流畅,五官清秀,这些石像服饰有突出的明代特征。还有两尊石像的右手持有笏板,衣饰上还有仙鹤的补子纹样。男像身形高大,腹部隆起,系腰带。女像身形纤细,手中分别握有方盒、花瓶等物品。根据一同出水的少量瓷片来判断,该遗址的年代为清代晚期。但宗教石像却是典型的明代装扮。这些雕像主要用于祠堂跟庙宇,与现在福建地区的有些祠堂跟庙宇的石像有着相同的风格,包括有一些石质的建筑构件,也在福州地区的祠堂跟庙宇中发现。[136]事实上,这批用于南洋华人祠堂或庙宇的石人像以明代服饰打扮并不奇怪,其与南洋华人弥漫的“反清复明”正统汉人观念的历史沉淀有一定的关系。即使是今天的南洋地区如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等地,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明代时期的一些生活仪式及其节庆的习俗。因此,西沙群岛庙宇的宗教文物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华南汉人宗教文化的一些特性。
图44-45 西沙群岛珊瑚岛1号沉船遗址出水的石人像
西沙群岛北礁3号沉船遗址(编号:99XSBW3)有大量的青花瓷器出水,共采集标本153件,发现碇石3个。3号沉船遗址的青花瓷器整体面貌一致,属同一沉船的遗存。大部分器物都与漳州窑(福建漳州地区明清时期窑址)瓷器的特征相同,应是明代晚期漳州窑的产品。其中,“标本99XSBW3:O061,残,可复原。薄胎,胎色白。青白釉。青花略泛紫色。碗的内、外壁均有青花纹饰:内壁口沿为山水纹宽带,腹壁为九组祥云和火珠相间的等分图案,碗心双圈弦纹内绘山水楼台;外壁口沿宽带为海水、火焰、奔马图,腹部绘九组折枝花与内壁相对应,之下是简化的花瓣图案,圈足饰一道宽弦纹。口径21.5、足径10.3、高11厘米。”(图46-47)“标本99XSBW3:0155,残,可复原。口沿处5圈弦纹上绘等距的5组青花花卉,内腹部无纹饰,盘心为双圈青花弦纹,内绘城墙、凉亭、山石、楼阁、宝塔等,似为唐诗‘姑苏城外寒山寺'意境。口径25.6、足径15.5、高5.2厘米”(图48-49)。[137]值得注意的是,两件北礁3号沉船晚明漳州窑生产的青花瓷碗都有典型的佛塔图案,而前述珊瑚礁1号和华光礁水下出土的女石人像也具有较典型的明代佛教色彩。而西沙群岛庙宇如永兴岛、珊瑚岛、金银岛、琛航岛的庙宇的不少文物也是出自渔民或疍家的水下发现,这种文物间的同质性面貌,无疑使得西沙群岛的庙宇信仰,一定程度上濡染着汉传佛教的色彩,如琛航岛、珊瑚岛的观音崇拜。
图46-49 西沙群岛北礁3号沉船出水的青花瓷碗
五、结语
文化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的灵魂和生生不息的源泉,也是国与国宣示领土主权的重要依据。庙宇既是我国沿海人民发现和开发海南诸岛的标志和见证,也是我国沿海人民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更是中华民族文化在南海诸岛的重要载体。近代以来越南、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等国提出对南海诸岛的所谓主权要求,依据就是所谓的“历史占有”。为此,有些国家侵占岛屿后不惜毁庙灭证,妄添自己民族国家的历史记忆符号。如1906年日本西泽吉次以“发现”为名,侵占东沙群岛,改为“西泽岛”,并毁掉大王庙、兄弟庙及疍民墓地等。我国政府向日本交涉的证据就是岛上有古庙遗迹和渔民生产。针对后来日本拟借殖民统治下的台湾来坐实对东沙的占有,我国宣示主权的证据仍然是庙宇及其神像,以强调东沙群岛为中国领土,并非“无主之地”。而针对法国在1933年入侵我南沙九小岛事件,国民政府更根据法国人自己承认南沙有庙宇史迹加以严正的批驳。日本在1939年入侵太平岛后,则另建大和民族的“神社”,以强调所谓的文化存在。法国和越南1939年在西沙永兴岛也试图毁灭天妃娘娘庙,改易为所谓的黄沙寺以期伪造历史的占有。今天越南非法占领南沙部分岛礁之后,同样立庙并派驻僧侣上岛借以期长久霸占。台湾当局在实际管控的太平岛和东沙岛,则重建土地庙、大王庙、观音堂等民族文化建筑,并由官兵亲自参与庙务管理,常年举行祭拜庆典,以强化在南海诸岛的主权地位。1956年,在处理菲律宾入侵南沙群岛的“克洛马事件”时,国民党当局派海军前去巡弋和驻防,其罗列“南沙群岛之主权”不容他人侵犯的十条理由,其中第二条称:“中国渔民自远祖以来,经常出入于这些岛屿,从事渔业。在这些岛上留下了中国文化的遗迹,如古庙、神像和其他建筑物,其形式,与我国各地所有者毫无二致,而庙前之对联,且经多年风雨的剥蚀,仍可辨识,确为中国文字,而各岛上残存中国人之衣冠形式,俯拾即得,其为中国渔民常渔猎之处,固无待言论。”[138]彼时海峡两岸虽然处于严重的分治对峙局面,但如此主权宣示依旧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值得有志之士加以深思。
改革开放之前,我国受左倾错误观念和无神论思想的影响,长期忽视南海诸岛庙宇的历史遗迹价值和文化主权价值,特别是对于西沙群岛的庙宇,或改作他用,或彻底毁弃。特别是永兴岛孤魂庙的管治现状,以及作为主权象征的娘娘庙的“历史失忆”,管窥出海南三沙市在文化建设方面仍然处于相当薄弱的环节,缺乏主权维护的神圣意识。中国的南海战略政策,是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的重要一环。南海安全的长治久安,更离不开文化建设的支撑,基础才能牢靠,布局才能全面。保持南海诸岛文化信仰传统的“原生感”“历史感”和“持续感”,是我国南海诸岛文化生态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站在维护我国文化安全战略的高度,尊重历史,尊重信仰,恢复或重建南海诸岛这些庙宇建筑及其民俗文化活动,有助于我们传承和保护南海诸岛的历史文化遗产,从而捍卫我国的国家主权和文化主权。今后我国更应当动员各种社会、文化资源,在南海诸岛建设包括宗教性建筑在内的各种文教设施、开展相关的文化活动,恢复相关的国家祀典和民俗祭祀。强化守岛的军、政、民对所在岛屿的文化空间的认同感、归宿感。尤其是应当加强各级人文教育设施和项目建设,使本土信仰文化和民俗有所依托,也使整个海岛建设更具可持续性,从而实现南海诸岛的“文治复兴”。
注释:
[1]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周边国家宗教发展趋势及其对我国社会稳定和文化安全的影响”子课题成果之一。
[2]例如:《民政厅调查西沙群岛情形》(《广东省政府十七年年刊》,1928年)、《西沙岛东沙岛成案汇编)(陈天锡,1928年)、《南海诸岛地理志略》(郑资约编著,商务印书馆,1947年)、《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广东省博物馆编,文物出版社,1974年)、《广东省西沙群岛文物调查简报》(《文物》1974年第10期)、《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何纪生《谈西沙群岛古庙遗址》(《文物》1975年9期)、《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东省地图出版社,1987年)、韩振华和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4期)、林金枝《东沙群岛历史考略》(《厦门大学学报》1981年第2期)、王恒杰《西沙群岛的考古调查》(《考古》1992年第9期)、《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海南卷》(中国ISBN中心,2002年)、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地政丛书第29辑,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5年11月)等文献,都有明确的叙述。
[3]2015年4月23-25日,在海南省民宗厅、三沙市、海南省道教协会等部门邀请下,笔者与赵曙青教授、徐以骅教授等,有缘乘坐“三沙一号”公务补给船前往永兴岛,考察岛上的人文设施及仅存的兄弟公庙。海南省道教协会陆文荣会长委托省政府有关部门,协助拍照了西沙群岛部份庙宇的最新照片。郑惠榕副秘书长补充提供了海南岛的土地庙、伏波庙、龙王庙、孤魂庙的部分资料。
[4]林金枝:《东沙群岛主权属中国的历史根据》,载《南洋问题》,1979年第6期。
[5]J.霍尔斯贝格:《印度指南》卷二,1855年第7版,第367-368页,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591-592页。
[6]天目:《天目斋笔记》,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165页。李长傅:《东沙岛和西沙群岛》(《地学杂志》第13卷89期,1922年8月)亦有论述。
[7]郑资约编著:《南海诸岛地理志略》,北京: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72-73页。
[8]《清季外交史料》第2册,另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148页。
[9]《清季外交史料》第2册,清宣统一年闰二月四日,第4页;另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149页。
[10][11]郑资约编著:《南海诸岛地理志略》,北京: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72页。
[12][13][14][15]陈天锡:《西沙岛东沙岛成案汇编》之《东沙岛成案汇编》,1928年版,第65-66、67-68、69-70、193-194页。
[16]田心:《东沙岛》,载《沙漠画报》,1943年第6卷第15期,第5页。
[17]韩振华、李金明认为岛上分别有天后宫与大王庙,“这两种庙日人都毁灭之,以消灭该岛早已归属中国的证据之一”。参见韩振华、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第4期。
[18]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台湾地政丛书第29辑,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5年版,第36页。
[19]图1摘自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台湾地政丛书第29辑,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5年11月,第26页。
[20]胡应球:《奉派调查东沙岛报告书》,载《桅灯》,1935年5月15日,第34期;另见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86页。
[21]图2摘自黄坚志摄影:《东沙岛》照片,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6期,1936年,第1页。
[22][64]韩振华、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第4期。
[23]申浩:《近世金龙四大王考一一官民互动中的民间信仰现象》,《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王元林、褚福楼:《国家祭祀视野下的金龙四大王信仰》,《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
[24]黄淼章:《古代帝王对南海神的封号》,《岭南文史》,2001年第2期。
[25]访问对象:郭世荣,现年70岁,陵水新村渔民,曾到西沙、南沙捕鱼多年,2015年4月14日。
[26]韩振华:《七洲洋考》,《南洋问题》1981年第3期。
[27](宋)范成大撰,孔凡礼点校:《范成大笔记六种》,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160页。
[28](宋)周去非著,杨武泉校注:《岭外代答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115页。
[29](明)邝露:《赤雅》,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4页。
[30](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8,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487页。
[31][36]台湾“行政院海岸巡防署全球资讯网”之“四:心灵信仰”,http://www.cga.gov.tw /GipOpen/wSite/ct?xItem=83582&ctNode=8730&mp=999。
[32][79]陈仲玉:《南中国海诸岛上的碑碣》,载《庆祝何炳棣先生九十华诞论文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年版,第670、673页。
[33]图8摘自台湾“行政院海岸巡防署全球资讯网”之“四:心灵信仰”,http://www.cga. gov.tw/GipOpen/wSite/ct?xItem=83582&ctNode=8730&mp=999。
[34][35]图9、图10摘自网络照片,http://militaryethics.666forum.tw/t398-topic。
[37]《东沙岛东沙大王庙金牌遭窃,台海巡部门抓内贼》,http://www.chinanews.com/tw /2012/04-23/3838606.shtml。
[38]李宁利:《明清时期的疍民社会与中国对南海诸岛的管辖》,《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0期。
[39]《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第主编之“立威部队侦巡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112页。
[40]《关于黄德茂的情况调查》《1933年法刊说海南渔民往南沙群岛从事渔业活动》,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34页、第564-565页;此系1933年8月28日香港《南华早报》以《法国新岛屿》为题刊转载的法国殖民者在《图解》(法文)杂志上的一篇文章。
[41]李景深:《南沙,我曾为你巡航》,载林道远编:《南沙告诉我们》,北京:海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244页。李景深系于1947年5月21日随国民党海军登上太平岛见证收复南沙主权。此文系其回忆录。
[42]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16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部队于1956年7月11日登陆太平岛。
[43]《琼海县潭门等地区渔民在西南沙群岛进行生产和居住情况的调查》(1974年1月26日整理),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11页。
[44]《渔民梁安龙的口述材料》,1977年6月30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25页。
[45][58]小仓卯之助:《暴风之岛》,昭和15年(1940)12月版,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575、577页。小仓卯系于1918年到南沙群岛探险后回来写的书。
[46]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39-40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部队于1956年7月11日登陆太平岛,14日登陆中业岛。
[47]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276-277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部队于1956年7月14日登陆中业岛。
[48]胡焕庸:《法日觊觎之南海诸岛》,《外交评论》,第3卷第5期,1934年5月。
[49]《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之第五编《本军奉命侦巡南沙海域之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第143页。台湾海军威远支队太昭舰系于1956年7月17日登陆西月岛。
[50]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66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支队太昭舰于1956年7月17日登陆西月岛。
[51][57]《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50-52、49-50页。
[52]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72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支队太昭舰于1956年7月19日登陆南威岛。
[53]《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之第五编《本军奉命侦巡南沙海域之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5年版,第118页。台湾海军立威部队系于1956年6月9-10日登陆南威岛。
[54]凌纯声:《法占南海诸岛之地理》,载《方志月刊》,第7卷第5期,1934年4月;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55页。
[55]《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之第五编《本军奉命侦巡南沙海域之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5年版,第148页。台湾海军威远支队太康舰系于1956年7月20日登陆南钥岛宣示主权。
[56]张振国:《南沙行》,载《中国南海诸岛文献汇编》八,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78页。张振国系随台湾海军威远支队太昭舰于1956年7月20日登陆南钥岛。
[59]《新南群岛沿革略记》,台湾总督府档案抄本,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570页。1939年版,日本入侵中国南沙群岛,划归台湾总督管辖,并妄改称“新南群岛”。
[60]讲述者:佚名;1983年许和达采录于南沙群岛,载陈志勤、符军超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海南卷》,2002年9月。
[61]《渔民王安庆的口述资料》,1977年6月28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15-416页。
[62][63]《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之“绪论”,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13页。
[65]《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版,第44页。
[66]《林英的口述材料》,1977年6月29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29页。
[67]琼海县革委会联合调查组编:《关于我县潭门等地区渔民历史以来在西沙、南沙一带进行生产和往来居住情况的报告》,1974年版。
[68]图15录自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台湾地政丛书第29辑,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5年版,第41页。
[69]图16录自陈仲玉主持:《东沙岛南沙太平岛考古学初步调查》“图版7”,台湾地政丛书第29辑,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5年版。据陈仲玉称,太平岛原土地庙在岛中部,后因修扩机场迁移。
[70]参见王元林:《明清伏波神信仰地理新探》,《广西民族研究》,2010年第2期。
[71](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六“神语·海神”,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05页。
[72](宋)苏轼著、李之亮笺注:《苏轼文集编年笺注》,成都:巴蜀书社,2011年版,第628-629页。
[73][95]《渔民彭正楷的口述材料》,1977年6月21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15页。
[74]麦蕴瑜:《南沙群岛是中国最南领土》,香港《大公报》,1957年5月25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67页。
[75]《渔民蒙全洲的口述材料》,1977年7月3日-5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03页、第406页。
[76]《渔民符用杏的口述材料》,1977年6月30日,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12页。
[77]明代宋濂《文宪集》卷二八《孔子庙堂议》称:“世之言礼者咸取法于孔子,然则为庙以祀之,其可不稽于古之礼乎?不以古之礼祀孔子,是亵祀也。亵祀不敬,不敬则无福。奈何今之人与古异也。……古者造木主以栖神,天子诸侯之庙皆有主,卿大夫、士虽无之,大夫束帛以依,神士结茅为菆,无有像设之事。《开元礼》亦谓设先圣神座于堂上西楹间,设先师神座于先圣神座东北,席皆以莞,则尚扫地而祭也。今因开元八年之制,抟土而肖像焉,则失神而明之之义矣。”(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434-435页。)
[78]参见李媛:《塑像与木主:明朝祭孔形象的变迁及其原因》,载《史学月刊》2011年第8期。
[80]http://www.dindon.com.tw/meworks/pagel.aspx?no=229014&albumno=O&step=l&pno=350906。
[81]图24录自陈仲玉:《南中国海诸岛上的碑碣》,载《庆祝何炳棣先生九十华诞论文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年,第673页。
[82]《越南竟欲派僧人进驻南沙寺庙》,《环球时报》,2012年3月14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2-03/14/c_122834348.htm?prolongation=l。
[83]《李准巡海记》:“上岸后,沿平原而入山凹,一路遍地椰子树,结实累累,大可逾抱,高约百数十尺,其直如棕,叶长大似蕉,但分裂而不连属。……步行约六七里,有居人焉,披发赤足,无衣,以布围盖下身,其黑如漆,前后心及两肘两腿,毛茸茸然,两耳贯以铁环,大如饭碗之口。老少可辨,男女殊难认也。其所住室,以椰子树为之,高不及丈,宽约一二丈,横梁门柱,皆椰树也。上盖及壁,都以椰叶编作人字形之厚箔为之。有门无窗,屋内之地,亦铺以椰席,厚可数寸。无桌几床帐,饭食起居,咸于此焉。余以手镜为之照像,各嘻嘻笑不已。又与同人行至一处,有男女多人,于野外草地上跳舞。有老者壮者于旁,敲锣吹笛及击瓦器,跳舞者女子居多,间亦有男子与偕,皆青年也。其齿白,而口吐红色之沫。询之,乃含槟榔使之然也。此男女跳舞者,如雨情相合,即携手相归而为夫妇矣。其语不可辨,国祥能懂一二,盖黎山之生黎也。”载李准:《李准巡海记》,《国闻周报》,1933年第10卷第33期。
[84]沈鹏飞编:《调查西沙群岛报告书》,1928年版,第30、37页;另见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61页。
[85]李次民:《西沙群岛的现状》,载《政衡》第1卷第4期,1947年版,第54页。
[86]东之:《痛话西沙:(五)海上渔夫的〈孤魂庙〉》,载《台湾月刊》1947年第7期,第91页。
[87]郑资约编著:《南海诸岛地理志略》,北京: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76页。
[88]台湾《中央日报》1974年3月25日;另见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62页。
[89]吴傥:《西沙群岛登陆记》,载《北极阁》,1947年第4期,第10页。
[90]《西沙群岛》,广州《越华报》1947年6月14日;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52页。
[91]吴福自:《西沙群岛的真面目》,香港《星岛日报》1947年1月27日: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253页。
[92]贾化民:《西沙群岛归来》,载香港《大公报》1957年3月31日;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115页。
[93][99][106][107][112][118][119]《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之表三“西沙群岛珊瑚石小庙登记表”,广东省博物馆编,北京:文物出版社,1974年版,第25页。
[94][113][120][133]广东省博物馆:《广东省西沙群岛文物调查简报》,《文物》,1974年第10期。
[96][98]韩振华:《海南岛渔民在西南沙群岛等地生产航行的〈更路簿〉和〈地理位置略图>》;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368、440页。
[97]图27-28,录自http://roll.sohu.com/20120516/n343340475.shtml。新华社记者王玉山摄。
[100]王恒杰:《西沙群岛的考古调查》,载《考古》1992年第9期。王恒杰系于1991年5月下旬至6月中旬在西沙群岛进行考古调查。王先生记载金沙庵在金银岛。根据新华社记者的照片,应是珊瑚岛之误。笔者又专门委托海南友人寻问珊瑚岛上的驻军,亦获得肯定的回复。
[101]图30-38系海南省委统战部提供,感谢海南省道教协会会长陆文荣的大力协助。
[102][103][115][116]《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之表三“西沙群岛珊瑚石小庙登记表”,广东省博物馆编,北京:文物出版社,1974年版,第25-26页。
[104]王恒杰:《西沙群岛的考古调查》,《考古》,1992年第9期。
[105][110][111]《琼海县潭门等地区渔民在西南沙群岛进行生产和居住情况的调查》(1974年1月26日整理),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40页。
[108]李准:《李准巡海记》,《国闻周报》1933年第10卷第33期。
[109]君奋:《西沙群岛见闻》,《今日新闻》,1960年5月15日,第6版。
[114][122][124]何纪生:《谈西沙群岛古庙遗址》,《文物》,1976年第9期。
[117]《琼海县潭门等地区渔民在西南沙群岛进行生产和居住情况的调查》(1974年1月26日整理),载韩振华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第440-441页。
[121]《广东省西沙群岛第二次文物调查简报》,广东省博物馆、广东海南行政区文化局编,《文物》,1976年第9期。
[123]《广东省西沙群岛第二次文物调查简报》,广东省博物馆、广东海南行政区文化局编,《文物》,1976年第9期。有清代石狮、石柱、石磨,说明岛上清以前应该有庙。
[125]高泽强、潘先锷:《祭祀与避邪:黎族民间信仰文化初探》,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第31页、53页。
[126][131][132]韩振华、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第8期。
[127]高泽强、潘先锷:《祭祀与避邪:黎族民间信仰文化初探》,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第72页。
[128]韩振华、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第8期。作者认为“猫注、猫住意即该岛是最适合下锚的,故称猫注、猫住(锚屿)。方言无定字,各以音似相同字代之。”这是另外一种猜测。
[129]黄强:《我所知道的西沙群岛》,《国防新报》,1947年第5期。
[130]越南所谓黄沙岛建有古庙的文献,是指《大南实录正编》154卷:“黄沙在广义(现为广南省)海分,有一处白沙堆,树木森茂。堆之中有井,西南有古庙,碑刻‘万里波平'四字。北面珊瑚石,突立一堆。周围三百四十丈(二尺),高一丈三(二)尺,与沙堆齐,名盘滩石。去年(一八三四年),帝将于此处建庙、立碑,适因风涛弗果。至是乃遣水军该队范文原率监城兵匠,与广义、平定二府夫船,运往材料,建立庙宇(距古庙七丈)。庙之左置石碑,前设屏障。旬日工竣而还。”见戴可来、童立合编:《越南关于西、南沙主权归属问题文件》,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页。按韩振华已经撰文指出:“越南嘉隆帝所占有的黄沙,即葛洪,亦即今外罗山,又称CAT-ON(意日黄沙、金沙),它与西沙群岛,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关系。”见韩振华、李金明《西、南沙群岛的娘娘庙和珊瑚石小庙》(《南洋问题研究》1990年第8期)。
[134]《南海丝绸之路文物图集》,广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广东省博物馆、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广东:广东科技出版社,1991年版,第104页。
[135]图41-42,载自《南海丝绸之路文物图集》,广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广东省博物馆、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广东:广东科技出版社,1991年版,第104页。
[136]《沉船、石像、古庙水下遗存印证海上丝路繁盛》,海南日报,2015年5月25日;http://www.hncity.net/zhenwen.asp?id=53063。
[137]《西沙水下考古:1998-1999》,中国国家博物馆水下考古研究中心、海南省文物保护管理办公室编著,北京: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50-151页、第179页。
[138]《海军巡弋南沙海疆经过》第一篇“诸论”,载《中国南海诸群岛文献汇编》九,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第19页。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当代宗教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博士)
(来源:《世界宗教文化》2015年第5期)
(编辑:霍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