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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敦煌本《紫文行事诀》考论    2024年1月16日 中国宗教学术网

摘要:敦煌本《紫文行事诀》,是一部抄录上清经法并进行注释的写经。从其残存第六“紫文诀”、第七“九真八道诀”,可以推测其他五种“诀”分别为“奔日”“奔月”“奔晨”“飞天纲”“大洞真经”等诀。从写卷小字注逐句解释经文,双行夹注的写本形态,以及正文注文之间的关系分析,《紫文行事诀》可能是《登真隐诀》之佚文。由早期上清经仙真传记与修行经诀合并流传的传统推测,《灵书紫文经》与《后圣道君列纪》最初可能是一部道经。

 

关键词紫文行事诀灵书紫文登真隐诀列纪行事诀

 

作者张鹏,历史学博士,山东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基金项目: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敦煌道经的整理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8CZJ019。

 

 

六朝时代以句容杨羲、许谧父子降经为标志,上清经大量出世,这些上清经均是仙真降诰。然而仅依靠这些降诰无法进行修炼,因此就出现了针对仙真降诰而作的修行操作指南,即“上清经诀”。敦煌本《紫文行事诀》,就是这种性质的文本。其特点为大字抄写上清经文,小字逐句疏释。透过敦煌本《紫文行事诀》体例与内容的研究,可以发现其与《登真隐诀》《三真旨要玉诀》以及其他类似文本之间的关系,同时为认识从上清经降授,到上清经法修行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敦煌本《紫文行事诀》,由S.4314+S.6193+P.2751三个卷子缀合而成。首部残缺,尾部完好,尾题“紫文行事诀”,存经文495行,有经有注。内容是上清派的修行秘诀,卷中背面有关于佛经的杂写。[1]写卷前半部抄录自《皇天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抄录经文除个别字有差异之外,几乎与道藏本相同,注文则道藏本无;后半部抄录自《上清太上帝君九真中经》,抄录经文与道藏本差异较大,注文道藏本亦无。[2]

 

一、“紫文用事”与上清经诀

写卷在抄录经文的下方,双行夹注,经文每行14—18字,注文20—28字左右。经文为抄录道经,注文则是对经文的疏释与评论。写卷有界栏,界栏上方有小标题。今尚存标题为:“月符·拘魂·制魄·三一·大君·象符·禁忌·谢过·存真”,共九事,中篇题“右紫文决,凡十二事”,可见前部缺少三事。今可据《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上清修行法诀》《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等,拟补“吞日·开明灵符·饮月”三事。《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引《灵书紫文》曰:

用事目如左:灵书紫文采吞日气之法一;灵书紫文太微服日气开明灵符二;灵书紫文采服月精之法三;灵书紫文服太玄阴生符四;灵书紫文拘三魂之法五;灵书紫文制七魄之法六;灵书紫文服天皇象符七。右七事,朱墨二色书,并是真经言,一无增损。[3]

《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存《灵书紫文》用事七条,“吞日气·开明灵符·服月精·阴生符·拘魂·制魄·象符”,其中“阴生符”即“月符”。[4]七条用事对应今本《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可补其阙。但七条用事中缺少了“三一”“大君”“禁忌”“谢过”“存真”,是由于这五条非符非法,所以并未被列入“用事”之目,同时也是本篇《紫文行事诀》与上述几部上清经法诀最大的不同之处,后文将论述。

“谢过”与“存真”的内容,均非来源于今本《灵书紫文》,前者抄自《太微灵书紫文仙忌真记上经》,后者抄自《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因此,在敦煌本《灵书紫文》成书之时,《灵书紫文》应该包括今本《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太微灵书紫文仙忌真记上经》以及《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三部分。至于何时单独成篇,如果对照敦煌本与道藏本的差别,就会发现敦煌本的“恒”字在道藏本中全部变成了“常”字,可知道藏本避了宋真宗“恒”讳。[5]可见,道藏本来源于宋朝之后的本子,可以确定最晚在宋朝《灵书紫文》已经开始“一分为三”而单独行世。

虽然敦煌本《紫文行事诀》有抄自《仙忌真记上经》与《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的内容,但均仅有一条,甚至只有一句内容。如“存真”条,仅引用了“青童君讳厶厶,每八节日存之。”而经中不少被其他道经大量引用的法诀却被省略,如《仙忌真记上经》的“仙相十败法”,《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的“黄水月华丹法”“徊水玉精丹法”等。这些所省略的法诀,构成了所谓的“紫文诀二十四事”。《太平经钞·甲部》抄自《灵书紫文》曰:

青童匍匐而前,请受灵书紫文,口口传诀,在经者二十有四。一者真记谛,冥谙忆;二者仙忌详,存无忘;三者探飞根,吞日精;四者服开明灵符;五者服月华;六者服阴生符;七者拘三魂;八者制七魄;九者佩皇象符;十者服华丹;十一者服黄水;十二者服回水;十三者食镮刚;十四者食凤脑;十五者食松梨;十六者食李枣;十七者服水汤;十八者镇白银紫金;十九者服云腴;二十者作白银紫金;二十一者作镇;二十二者食竹筍;二十三者食鸿脯;二十四者佩五神符。备此二十四,变化无穷,超凌三界之外,游浪六合之中,灾害不能伤,魔邪不敢难,皆自降伏,位极道宗,恩流一切,幽显荷赖。[6]

《三洞珠囊》引《太平经》亦有:

《太平经第一百一十四》云:青童君采飞根,吞日景,服开明灵符,服月华符,服除二(阴生)符,拘三魂,制七魄,佩星象符,服华丹,服黄水,服回水,食镮刚,食凤脑,食松梨,食李枣,曰(白)银紫金,服云腴,食竹筍,佩五神符,备此变化无穷,超凌三界之外,游浪六合之中。[7]

《太平经钞》与《三洞珠囊》所引的内容,应该是相同的。古人引书并不十分精确,因此会有一些文字上的差别。这里的紫文“二十四事”,则除了包括《灵书紫文经》的内容之外,《仙忌真记上经》《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的内容也有不少,甚至还有不在此三经内的内容。[8]“紫文诀”究竟是十二事,还是二十四事,是敦煌本《紫文行事诀》有所省略?还是后两部经在单行时被扩充?只能有待进一步研究。

南宋谢守灏编《混元圣迹》亦存紫文“二十四事”(节略):

老君复授青童大君《灵书紫文》修行二十四事,其略曰:采服飞根吞日气之法,次采服阴华吞月精之法,次拘三魂,次制七魄,此三一之神,欲拘制魂魄,当先阴呼其名,并存服色,次第分明。又命门宫中有大君,暮卧常存大君。又行郁仪、结璘、奔晨之道,服灵飞六甲阴阳符,佩神虎、金虎、销魔、豁落、流金之章,诵大洞真经,存三部八景二十四神,服琅玕华丹,挹黄水月华,徊水玉精,环刚之果。皆学道修行要文,乃太微天帝、紫微上真天帝玉清君口传之诀,以紫玉为简,青金为文,龟母执笔,金童拂筵,天妃侍香,玉童结篇,名曰《灵书紫篇》,以付上相青童大君,使下授玄宫玉名为真人者。[9]

这一段记载大致把“紫文诸行事”概括了一遍,同样是二十四事。包括“吞日·开明符·饮月·阴生符·拘魂·制魄·三一·大君·郁仪·结璘·奔晨·灵飞·六甲阴阳符·神虎·金虎·销魔·豁落·流金·大洞真经·二十四神·服华丹·挹黄华·徊水玉精·环刚之果”。这二十四事与前文《太平经钞》的内容大不相同,这个《灵书紫文》明显具有包含各种道经之丛书意味,即大的“灵书紫文概念”。[10]

另外,体例上以上清修行法诀为用事之目,加以分类介绍的道经还有不少。如现存道藏本《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紫庭内秘诀修行法》《上清修身事要经》《上清道宝经》《上清修行经诀》等,但这类“修行诀”不会全文抄经,而仅挑取具有操作性的法诀,编列成册,这种成书体例与类书相似。《紫文行事诀》则与这些道经类书不同,并不以“用事”为纲,而以道经为纲,以逐句注释道经的方式,解释道经。从残存的《紫文行事诀》看,前半部经文几乎全文抄自《灵书紫文》,后半部所抄的《九真中经》与今本有些差距,但也仅是版本的差异。这点与以“用事”为纲的类书有很大的不同,属“因事命篇”,而非“以类比事”。

 

二、《紫文行事诀》残缺拟补与“灵书紫文”概念

《紫文行事诀》是一个首部残缺、尾部完整的写卷。尾题“紫文行事诀”,那么这个卷子是否就可以定名为“紫文行事诀”呢?还需要对卷子的结构以及写本的相关问题进行讨论。卷子中部保留了一些小篇题,为探索残缺部分留下了一些线索。

上半部结尾处有“右紫文诀,凡十二事”,下半部开始处有“七、九真八道行事诀第七”,下半部结尾处有“右九真八道决,凡廿一事。九真十一事,八道十一事。”[11]尾题“紫文行事诀”。从小篇题可知,残存的《紫文行事诀》包括两个部分,即“灵书紫文行事诀”与“九真八道行事诀”。“九真八道行事诀”前有数字为“七”,“紫文诀”应该为第六,前面缺少了五个方面的内容。然而此写卷虽只存两项行事诀,但已是495行,长达10米的长卷,还有无可能尚存五项行事诀?大渊忍尔从P.2467的《诸经要略妙义》推断,这样的长卷子也是存在的。[12]既然包含七项行事诀的卷子是存在的,那么前五项行事诀到底为何?如果我们把“灵书紫文”“九真八道”分别放在第六、第七的结构中,可以在《八素真经》中找到例子。

上真之道有七,列篇目于左:第一曰太上郁仪奔日文,第二曰太上结璘奔月章,第三曰太上八素奔辰隐书,第四曰太微帝君飞天纲上经,第五曰高上大洞真经三十九章,第六曰金阙灵书紫文上经,第七曰黄老八道九真中经。右上真之道,总而行之,为上清真人,给玉童、玉女各三千人,位为诸天帝之位。行则三色之节,从群神万真,前导凤歌,后从玄钧,白虎启路,飞龙翼辕。[13]

这是关于上清经三洞品格的说法,上清经按照其功能不同,可分为上真之道、太上之道、中真之道、下真之道。[14]其中上真之道有七,第六为《金阙灵书紫文上经》,第七为《黄老八道九真中经》,其顺序结构与敦煌本《紫文行事诀》相同。可以推测前五项行事诀,可能是“一、郁仪奔日行事诀·二、结璘奔月行事诀·三、八素奔辰行事诀·四、飞天纲行事诀·五、大洞真经行事诀”。“上真之道”,亦可称为“上品之道”,其所包含的七篇,被统称为“紫文行事诀”。

既然“紫文诀”仅仅是七项行事诀之一,为何尾题《紫文行事诀》?类似的问题在《真诰》中也曾出现:

君曰:仙道有飞步七元天纲之经,在世。君曰:仙道有七变神法七转之经。君曰:仙道有大洞真经三十九篇,在世。君曰:仙道有大丹隐书八禀十决。君曰:仙道有天关三图七星移度。君曰:仙道有九丹变化胎精中记。君曰:仙道有九赤班符、封山坠海。君曰:仙道有金液神丹太极隐芝。君曰:仙道有五行秘符呼魂召魄。君曰:仙道有曲素决辞,以招六天之鬼,在世。君曰:仙道有黄水月华,服之化而为月。君曰:仙道有徊水玉精,服之化而为日。君曰:仙道有环刚树子,服之化而为云。君曰:仙道有水阳青映,服之化而为石。君曰:仙道有赤树白子,服之化而为玉。君曰:仙道有绛树青实,服之化为黄金。君曰:仙道有琅玕华丹,服之化为飞龙。右此十七条,在《灵书紫文》中,并琅玕丹之所变化也。[15]

这十七条仙道,其中前十条涉及到的上清经有《飞步天纲经》《太上神州七转七变舞天经》《上清大洞真经》《大有八禀太丹隐书》《天关三图七星移度经》《九丹变化胎精中记》《太上九赤斑符五帝内真经》《金液神丹太极隐芝》《曲素诀辞》《五行秘符》等。后七条的内容属于《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的内容,均在《灵书紫文》中。可见,除了原属《灵书紫文》的七条《琅玕华丹神真上经》内容,前面十种上清经也在《灵书紫文》中。结合《混元圣迹》的说法,囊括了郁仪、结璘、奔晨、灵飞六甲、神虎、金虎、大洞真经的《灵书紫篇》,是否说明当时有一种把多种上清经统称为“灵书紫文”的用法?[16]

当然这是一种合理假设,并未找到充分的文献依据,但从其附加说明“并琅玕丹之所变化也”可知,其实只有后七条才是琅玕丹变化所致,此处“十七条”,如果是“七条”的误写,则此条便不足以说明。[17]

《洞真上清开天三图七星移度经》讲到上相青童得道为金阙帝君之“上相”的过程,提到了《灵书紫文》与其他上清经之关系。

上相青童君曰:吾往学经历七百年,涉峻登巅,越东跨西,殊南经北,逍遥中原。经师三十二人,凡受三百余事,未得上登金阙,诣圣君受灵书紫文,服日月黄华、拘魂制魄之道、结璘郁仪、九真八道、解形遁变、紫度炎光、流金火铃、吐纳飞霞、腾空步云、蹑行七元。宝经圣君以七星移度,太帝所宝,告盟见授,使断落六宫死名,填塞东北鬼户,上开天关,移度我身,然后可得上登三元,奉行遂得上相之司,总领群仙,七星焕落于天,回转九元之精,上乘三元之炁,下统六天之名,生死离合,莫不由于七星。[18]

上相青童在后圣帝君授予《七星移度宝经》之后,才有机会上登金阙,奉受后圣《灵书紫文》,学习服日月黄华、拘魂制魄之道、结璘郁仪、九真八道、紫度炎光、摄行七元等。因此,《灵书紫文》应该是包罗万象的法术要诀集,其地位崇高。

《灵书紫文上经》,是后圣李君自少学道,所受修行要文者也。乃太微天帝、紫微上真天帝玉清君,二天帝口传之诀,为真之法,上皇大度要事,皆料拔撰集施行祝说,先后相比条例,相次为一卷,刻以紫玉为简,青金为文。于是龟母案笔,真童拂筵,天妃侍香,玉童结编,名之曰《灵书紫文上经》。[19]

《灵书紫文》是后圣道君修道之要文,“乃太微天帝、紫微上真天帝玉清君,二天帝口传之诀”,这里的《灵书紫文上经》可能就是大的“灵书紫文”概念,并非专指今本《皇天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它应该是统括了一批上清经。且“相比条例”,正是符合《灵书紫文》各种用事体例的特点。[20]这个大的“灵书紫文”概念,大概代表的是和后圣金阙帝君有关的一些上清道法。这个概念可能并不比“三品目”或者“三洞品格”的观念要晚,它反映的是六朝后圣金阙道君信仰的问题,似乎是为未来想要修仙成真之人,指明一条具体操作的修真之路。

另外,从写本学的角度看,此卷抄写字迹工整、书法精美、有文有注,且双行夹注,文注没有丝毫混乱,与那种个性化的本子完全不类。既然不是个人性的实用文本,那此卷很可能是典藏的经卷,或者是从长安传过来的经卷,就不太可能是抄写者按照自己的理解加笔的结果。我们倾向于用一种大的“灵书紫文”概念去解释,为何抄写者把抄写了各种上清经诀的卷子命名为《紫文行事诀》。

 

三、“小字注”与“登真诀”

《登真隐诀》是陶弘景所撰的修真秘诀,唐宋时期非常流行,但元代后散佚严重,已属罕见典籍。[21]其书与《真诰》等早期上清经有密切关系,因此得到很多学者的关注,如刘师培认为道藏本《上清明堂元真经诀》《上清三真旨要玉诀》便是《登真隐诀》佚文。[22]王家葵则通过对道藏的检索,全面搜集《登真隐诀》佚文,对《登真隐诀》与《真诰》的关系进行论证,同时以“经注”体例相似,认为《紫文行事诀》为《登真隐诀》疑似佚文,惜其未展开论证。[23]另外,柏夷也从《紫文行事诀》所引《九真中经》与道藏本内容分析,也得出其为《登真隐诀》的结论。[24]我们则从敦煌本“小字注”入手,具体探讨两者的关系。

《紫文行事诀》是抄录《灵书紫文上经》《九真中经》等上清经法诀,并加以注释的一种上清修行法诀的结集。其抄录《灵书紫文上经》的内容与《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上清修行法诀》等类似,最大的区别便是《紫文行事诀》中的小字注。

饶宗颐先生在《论敦煌残本〈登真隐诀〉P.2732》一文中,就陈寅恪提出的南北朝的“小字注”为“合本子注”的体例,注意到敦煌本道经“双行夹注”以及“小字夹于正文之侧”之例。[25]道经的小字注当然不是“合本”的目的,从《紫文行事诀》来看,其具有对正文进行详细说明与解释的作用,以及配合经文使用的“诀”的性质。例如“月符”:

紫微黄书,名曰太玄,致月华水,养魄和魂,方中严事,发自玄关,藏天隐月,五灵夫人,飞光九道,映朖泥丸。五韵。祝毕,乃饮符。仍用右手卷吞之,亦可十咽炁,存令上入泥丸中。此即日在心,月在泥丸,服芒之义也。凡此二符,皆云先以告日月之魂者,谓明日应饮日月,先使我精气上通,招告二魂,令严装下接耳。既改月异数,故以其晦輙更申勅之也。

从内容来看,小字注指的是具体的仪式方法,如果说正文是经,小字注当是诀,是具体实施的方法。如果正文是描述各种“用事”或“行事”,那么小字便是“行事诀”。正文与小字注相互配合以使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没有小字注,正文便是无法应用的一堆文字。如引文中记载了“吞符咒”,而在小字注中则会增加吞符的“姿势、咽炁、存想”等配合动作。这一套配合的仪式,是作者根据其他相同仪式内容的记载,举一反三地加到仪式中来的。再如“拘魂”曰:

其夕皆弃身游遨,飙逝本室,或为他魂外鬼所见留制,或为魅物所得收录;或不得还反,离形放质;或犯于外魂,二炁共战,皆躁竞赤子,使为他念,去来无形,心悲意闷也。道士皆当拘而留之,使无游逸矣。魂曰拘,魄曰制,于义为善。而飞步祝反云拘魄制魂,五辰祝亦尔,不审真人作法何以不同。凡/有如此处,吾自誓得道后,必欲上请,皆刊正之。魂自是善神,正患其弃身他逝,与耶物相触,则为伤乱,又不对黄/老,侍大君,故使内外越善。今人有时精爽怳惚,若有所丧,或气色沈愦,起居迷罔,此皆魂逝未反,动经旬日,然/后方还。若因此遂亡,则身亦仍病,而致陨落也。

这里注者解释“拘魂制魄”说法的内涵,解释为何必须拘留魂魄。特别是对于“飞步祝”“五辰祝”中倒用为“拘魄制魂”感到疑惑,并发誓得道后,上请神灵勘正。小字便是对于正文的解释与说明。具有为道士答疑解惑,以及帮助其更好地理解修炼过程的作用。从“吾自誓得道后”来看,小字注的作者绝非是神真,而应如陆修静、陶弘景等人,是真实的上清宗祖师。

这样一种注释体例与陶弘景《登真隐诀序》的旨意也相符合,《华阳陶隐居集》记载:

昔在人闻,已钞撰真经修事两卷,于时亦粗谓委密。顷岩居务静,颇得恭洁,试就遵用,犹多阙略。今更反复研构,表里洞洽,预是真学之理,使了然无滞。一字一句,皆有事旨。或论有以入无,或据显而知隐,或推机而得宗,或引彼以明此。自非闲炼经书,精涉道数者,率然览之,犹观海尔。必须详究委曲,乃当晓其所以。故道备七篇,义同高品。尝闻古言,非知之难,其在行之意,谓非学之难,解学难也。屡见有人得两三卷书,五六条事,谓理尽纸上,便入山修用,动积岁月,愈久愈昏。此是未造门墙。何由眄其帷席。试略问粗处,已自茫然,皆答言,经说止如此,但谨依存行耳,乃颇复开动端萌,序导津流。若值智尚许人,脱能欣尔感悟,询访是非。至于愚迷矜固者,便径道君,何以穿凿异同,评论圣文。或有自执己见,或云承旧法,永无肯发对扬之怀。此例不少,可为痛心。夫经之为言,径也,经者,常也,通也。谓常通而无滞,亦犹布帛之有经矣,必须铨综纬绪,仅乃成功。若机关疏越,杼轴乖谬,安能斐然成文。真人立象垂训,本不为蒙校设言,故每标通衢,而恒略曲径。知可教之士,自当观其隅辙。凡五经子史,爰及赋颂,尚历代注释犹不能辩,况玄妙之秘途,絶领之奇篇,而可不探括冲隐,穷思寂昧者乎。既撰此粗立,乃辍书而叹曰:若使顾玄平在此,乃当知我心理所得,几于天人之际往矣,如何孰与言哉。方将寄之于玄会耳。[26]

陶弘景在《登真隐诀序》中详细论述了自己对经文注释的意义,所谓“非知之难,其在行之意;谓非学之难,解学难也”。一方面强调经法的实际修行,另一方面重视解释经法的意义。甚至被别人怀疑是“穿凿异同,评论圣文”也在所不惜,这与上段引文作者对于“圣文”中“拘魄制魂”大胆怀疑相符合。因此,从注文的功用以及所反映作者的意图上看,《紫文行事诀》很可能是《登真隐诀》之佚文。

《紫文行事诀》的小字注是双行夹住,这点与《登真隐诀》也完全相同,且小字注与正文之关系也相同。[27]《紫文行事诀》抄录了《灵书紫文》《九真中经》等行事法诀内容,并逐条对经文进行注释与说明,使得道士在使用经文修炼时,一方面可以理解经文所表达的意思,另一方面陶弘景根据自己的道教学识,融会贯通,按照自己的理解增加了一些操作指南。这些操作指南恰恰是至关重要的。《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记载:

《登真隐诀》三秩,二十四卷,此一诀皆是修行上真道经要妙秘事,不以出世。[28]

这里陶弘景的从子陶翊认为:《登真隐诀》是修行“上真道经”的要妙秘事,是对上清经的解释与说明。与前文所述“紫文行事诀”是“上真之道”的修行法诀集,正相吻合。从侧面也证明了《登真隐诀》与《紫文行事诀》的关系。同时指出“不以出世”,应该指的是并没有在社会上流通,而仅仅是师徒秘传。这种秘传,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很难见到。[29]《太平御览》引《真诰》曰:

陶隐居手为经题,握中秘诀,门人罕能见之。惟传孙韬与桓闿立曰开二人而已。[30]

所谓的“握中诀”似乎是整天在手中掌握一样,可见其秘传性。同时,《登真隐诀》题名也有这种意味。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记载:

《登真隐诀》二十五卷,右梁陶弘景撰。景以为,学其诀者,当由阶而登,真文多隐,非诀莫登,故以名书。[31]

当然这些经诀并非是陶弘景所创,而是隐藏在各种经书之中,陶弘景把它们归结在一起,并加以解释说明,形成了《登真隐诀》。这些小字注可能就是不“出世”的内容。这其实是道教的一大特点,为了保持道教的秘传性、稀缺性以及道教的师道传统,部分道经对于社会大众相对开放,而经诀非师授很难获得。隐藏关键部分以秘传的方式教授徒弟,既杜绝了传统“传非其人”,又保持了传统的神秘性,这种秘传传统也是中国古代行业传统的一个写照。[32]后期道经的刻本,出现很多混合小字注移入正文、或正文移入小字注的情况,也容易导致读者无法理解前后文的关系。[33]

除了在小字注方面《紫文行事诀》与《登真隐诀》类似之外,两者注释体例也很类似。从文字对比可知,《紫文行事诀》所引《灵书紫文》与《九真中经》几乎逐句注释,与类书的“以类比事”完全不同。虽然在每卷中都会有很多小标题,但绝不同于类书的类目。它是按照原经文的顺序进行注释,并在相应的地方加上小标题。这也是《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上清修行法诀》等经所见上清经诀“用事”与《紫文行事诀》之“行事诀”不同的原因。而这点恰恰与《登真隐诀》的体例相同,如《登真隐诀》卷上引用《太上素灵大有妙经》,卷中全篇引用《真诰》,卷下引用的是已佚的《天师教诀》。[34]而且按照原经的顺序进行注释,虽然也有小标题,但属于“因事命篇”,而非“以类比事”。[35]

同时,以“诀”命篇是《登真隐诀》的特色,且每篇诀常包含多条“用事”。道藏本《登真隐诀》卷中结尾处有“右众真诀三条,共五十二事”,卷下“右魏传诀凡五事。”[36]与《紫文行事诀》“右紫文诀,凡十二事”,“右九真八道决,凡廿一事”体例上也是一致。

 

四、“传诀合一”与列纪行事诀

“诀”代表道教经典中操作性的内容,可称为“秘诀”“法诀”,是道教修道的依据。因此,《云笈七签》“杂要图诀法”部中,收入了“九真行事诀、升玄行事诀、方诸洞房行事诀、五神行事诀、二十四神行事诀、五辰行事诀、回元行事诀。”[37]这些诀都是修行上清经过程中的重要法诀,大都是根据相应道经摘录出来而成。如“九真行事诀”大经出自《九真中经》,“升玄行事诀”出自《九真升玄上记》。

除了《云笈七签》所收的这几部行事诀,今本《道藏》中保留有《上清胎精记解结行事诀》,《道藏阙经目录》著录有《上清魏夫人传行事诀》等。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上清握中诀》中保留的“苏君传行事诀”“茅君传行事诀”“裴君传行事诀”“王君传行事诀”“列纪行事诀”等。这些“行事诀”都是利用编写祖师传记的形式而传播。[38]因此从他们的传记中可以抽离出很多“诀”,道藏本《太上明堂元真经诀》大概就出自于《茅传》。

《上清握中诀》是一部道教类书,《通志·艺文略》《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宋史·艺文志》均著录为陶弘景所撰。[39]其内容是摘录上清派各种修炼方术,其引用的“列纪行事诀”,内容包括“(饮日符)·(饮月符)·服日气·服月精·拘三魂·制七魄·(三一大君)·(天皇象符)”。[40]这里的“列纪行事诀”的内容较《灵书紫文经》有所简省。且有文无注,和《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上清经修行诀》里摘录《灵书紫文》相类,与敦煌本《紫文行事诀》不同。内容的顺序上,《列纪行事诀》把饮日符与服日气分开,饮月符与服月精分开,且先服日气、服月精后饮日符、饮月符。

总体上看,“列纪行事诀”与“紫文行事诀”应该来源于同一种法诀。“列纪行事诀”之所以冠名为“列纪”,指的是《上清后圣道君列纪》,这部道经中所包含的修炼法诀。而“紫文行事诀”,指的是道经《金阙帝君灵书紫文经》。后圣道君与金阙帝君其实是同一个神格。这两部经前者是后圣帝君的传记,后者为其修炼成真的道术法诀。《灵书紫文》之一篇《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曰:

皇天上清后圣君,自少学道,所受施行秘要,得为金阙之帝者也。五老上真、太极左仙公上启,撰集为《灵书紫文》,命付方诸东宫青童大君,使下教刻录玄名,当为真人者。此太上之秘言,后圣之紫文矣。[41]

后圣经过施行秘要成为金阙帝君,所施行之秘要就是《灵书紫文》。早期道经把道教秘要道术夹杂在上清众真传记之中以流传的传统,对于理解《后圣道君列纪》与《灵书紫文》的关系有一定的启示意义。[42]在早期上清经典中,往往以《后圣道君列纪》的名字出现。如《无上秘要》卷43《读经轨度品》:

《真迹经》:《列纪》曰:侍文玉童、玉女并司察有书之道士,言功纠罪,上闻上清玄中先师,大过被考于三官,小过夺纪以促年,大罪祸及于三祖,小罪止身以受殃,轻慢则神去,污秽则文藏。学仙者,开视灵文,皆当起拜烧香,天灵司察,可不慎敬!诸非传授,皆不得妄说篇目,说则犯泄漏天文之科。[43]

《真迹经》为顾欢整理神真降告的作品,是陶弘景《真诰》的底本。这段内容是《真迹经》引用《列纪》的内容,《列纪》应即是《上清后圣道君列纪》。[44]但这段内容保留在今《灵书紫文》中:

侍文者,命玉女十人,在文之左右;侍圣君列纪者,命玉童十人,并司察有书之道士,言功纠罪,上闻上清玄中先师。大过被考于三官,小过夺纪以促年,大罪祸及于三祖,小罪止身以受殃,轻慢则神去,污秽则文藏也。学仙者,开视灵文,皆当起拜,盥手烧香也。天灵司察,可不慎敬矣!诸非传授,皆不得妄说篇目,说则犯泄漏天文之科。[45]

前后两段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只是第一句内容稍异。《列纪》中玉童玉女之职责是“侍文”与“司察有书之道士”,《灵书紫文》中玉童玉女除了共同司察有书之道士之外,还各有分工。“玉女侍文”,“文”应即“灵书紫文”;“玉童侍圣君列纪”,即“后圣道君列纪”。很明显在《灵书紫文经》中“灵书紫文”与“圣君列纪”虽然还是同时出现,但已经是两部作品。而顾欢《真迹经》中引用的却是二者并未分开的《列纪》。

相同的情况在《三洞珠囊》也可见:

《后圣道君列纪》云:黄水月华丹、徊水玉精丹,水阳青映液也。[46]

这段内容其实节选自《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可见,《后圣道君列纪》不仅包含有《灵书紫文》,还有《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等。同时,《道藏》中也有《灵书紫文》包含《道君列纪》等的记载。六朝上清经《上清七圣玄纪经》曰:

《金阙圣君传》,右六纪,篇曰《灵书紫文》,或曰《五老宝经》,有之者尸解,行之者成真人。[47]

从记载也可知,《后圣帝君列纪》包含在《灵书紫文》或称为《五老宝经》的道经之中。除此之外,《上清众经诸真圣秘》曰:

《金阙圣君传》,《上清金阙上记灵书紫文经》已具载,此不重出。[48]

其实早期道经的引文中,习惯把《灵书紫文》分割为不同的行事诀,这其中就有《道君列纪》与《灵书紫文》相重之处。如《真诰》引文:

1.太都天录,显于玄宫。出《紫文·仙相》。

2.先闭二十四息。出《紫文·玄阙事》。

3.行之十八年。亦是《玄阙事》。

4.大帝玄书。《玄阙·符事》。

5.徒行事而不知神名,还精而不知服此符。亦《玄阙事》。

6.魄唯得饮,徊水月精。出《紫文·拘魂祝》云。

7.魄唯听饮,月黄日丹。《紫文·制魄祝》。[49]

这里的拘魂祝、制魄祝,很容易理解,就是《紫文行事诀》中的“拘魂”“制魄”的祝语。拘魂祝曰:

太微玄官,中黄始青,内炼三魂,胎光安宁,神宝玉室,与我俱生,不得妄动,鉴者太灵,若欲飞行,唯得诣太极上清,若欲饥渇,唯得饮徊水玉精。

制魄祝曰:

素气九回,制魄邪凶,天兽守门,娇女执关,炼魄和柔,与我相安,不得妄动,看察形源,若汝饥渴,听饮月黄日丹。

《玄阙事》对应《紫文行事诀》中的“大君”与“象符”。其文曰:“命门,齐(脐)也。玄阙是始生胞肠之通路也。”按照小字注,玄阙之中有生宫,生宫有大君名桃孩。《真诰》所引《玄阙事》《玄阙符》就是来自于“大君”与“象符”的内容。第一条所谓出自《紫文·仙相》,其文则来是自于今本道藏《上清后圣道君列纪》。《上清后圣道君列纪》除了有后圣道君的传记之外,还有各种关于骨相为仙的描述,这段可能被标识为“仙相”。“仙相”出自“紫文”,再次可证《后圣道君列纪》与《灵书紫文》二而为一的特点。敦煌本《紫文行事诀》在槛外抄有每段的小标题,即是各种行事标题的体例,可能就是引文中《玄阙事》《拘魂祝》的来源。

以上我们论证了《灵书紫文经》与《金阙后圣道君列纪》的关系。根据文献记载,这两部经一个重在讲述修炼法诀,一个重在讲述后圣道君成圣经历。但文献中却时常有把二者结合为一部经的情况,如同早期上清经法附在上清真人传记之中,《灵书紫文》与《后圣道君列纪》似乎也有这样一个过程。修炼法诀与成圣经历在一部道经之中,这部经在古道经的引用之中可称为《灵书紫文经》,也可称为《后圣道君列纪》。

 

五、结论

敦煌本《紫文行事诀》包含了“紫文诀”“九真八道行事诀”等共七个行事诀。每一种行事诀代表一部上清经。亦即《紫文行事诀》是把七部上清经中的修行法诀集中起来,并逐句注释与说明。卷子尾题“紫文行事诀”,可以肯定“紫文行事诀”并非指卷中第六部分即以《灵书紫文经》为依据的“紫文诀”。我们从写卷笔迹的工整程度、精美形态,可知卷子并非个人拥有,极有可能是从长安传来的作为收藏用的卷子,不太可能出自写本的随意性。“紫文行事诀”之所以可以涵盖其他各种行事诀,可能与当时一个大的“灵书紫文”概念有关,似乎六朝流行一种把同金阙后圣道君修炼成圣的一系列上清经统称为“灵书紫文”的观念。

 

从小字注分析,《紫文行事诀》不论其抄录内容还是注释体例均与《登真隐诀》有极大的类似,或即是《登真隐诀》之佚文。它反映了道教上清派的“实践”传统,经典最终要指向“修行法诀”,于是才会出现《登真隐诀》之类的道书。它把上清经典中的修行法诀抄录出来,并用小字注的形式指导修行实践,这些小字极有可能是秘传。《登真隐诀》最初有二十五卷或二十六卷之多,但是后来只流传下来三卷,似乎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这个经的秘传性。早期上清经修行法诀与仙真传记合并流传的传统,导致《灵书紫文》与《后圣道君列纪》经常二而为一,依据《灵书紫文》而成的“紫文诀”与《上清握中诀》所引用的“列纪行事诀”有着共同的经典来源。

 

注释

[1]图片缀合情况参见大渊忍尔:《敦煌道经·图录编》,福武书店,1979年,第382-394页。卷子的详细介绍,可参见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隽雪艳、赵蓉译,齐鲁书社,2016年,第465-468页。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综述·目录·索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第89页。《紫文行事诀》释文后收入《中华道藏》第2册。此外,《紫文行事诀》相关研究,包括贺碧来最早对《灵书紫文》《九真中经》的内容与引文做细致解读,并对敦煌本《紫文行事诀》做了初步分析。IsabelleRobinet,LarévélationduShangqingdansl’histoiredutaoïsme,Paris,EcoleFrançised’ExtrêmeOrient,1984,pp.101-110,423-424.王家葵把敦煌本《紫文行事诀》当成《登真隐诀》“疑似道经”收入书中,惜未作讨论。参见王家葵:《登真隐诀辑校》,中华书局,2011年,第216-250页。柏夷通过对比《紫文行事诀》所引《九真中经》与道藏本的差异,认为《紫文行事诀》所引属《登真隐诀》的版本。参见柏夷:《陶弘景作品中的佛教》,孙齐译,吕鹏志校,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8期。

[2]关于摘抄内容与原经文之间的差异,学者多认为是今道藏本经过了后代的修改与扩充。详见广濑直记:《〈九真中経〉再考:上清経の真伪をめぐって》,《论丛アジアの文化と思想(21)》,2012年,第1-122页。郜同麟:《〈九真中经〉新考》,《宗教学研究》,2015年第3期。按:这两篇文章都利用《紫文行事诀》考察《九真中经》被修改的痕迹。特别是前文详细考察了道藏中与《九真中经》关系密切的几部道经,综合梳理了《九真中经》的成立以及修改过程。后文还借用“字韵”证明《九真中经》被修改的情况。除此之外,石井昌子:《〈九真中経〉考》,《创価大学人文论集(12)》,2000年,第29-69页。石井昌子:《〈霊书紫文〉考》,《创価大学人文论集(14)》,2002年,第5-39页。这两篇论文整理了道经以及类书文献中引用《灵书紫文》、《九真中经》内容的情况,并分析引文与道藏本之间的关系。

[3]《上清太极真人神仙经》,《道藏》第34册,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04页。

[4]:“用事”,《真诰》也称为“修用”。《真诰·叙录》记载:“真诰协昌期第三,此卷中并修行条领,服御节度,以会用为宜,随事显法。”可见“用事”与“修用”、“行事”意思相近,均有修行条领之意。“行事诀”则重在“诀”,即小字注部分。参见赵益点校《真诰》,中华书局,2011年,第332页。

[5]按宋真宗两次编修道藏,即大中祥符初年王钦若等人统修之4359卷《道藏》,其篇目赐名为《宝文统录》,与大中祥符五年张君房等人再修4565卷之《大宋天宫宝藏》。其把“恒”字改成“常”字,应于两次编撰道藏之时。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中华书局,1963年,第131-134页。

[6]《太平经钞》,《道藏》第24册第313页。关于《太平经钞》甲部的问题,可参见王明:《论〈太平经钞〉甲部之伪》,《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7年刊,此据氏著《王明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第146-159页。

[7]《三洞珠囊》,《道藏》第25册第309页。

[8]王明:《论〈太平经钞〉甲部之伪》,《王明集》第146-159页。

[9]《混元圣迹》,《道藏》第17册第800页。

[10]:此处的《灵书紫文》,具有经典群的意味,与灵宝经中的“仙公新经”“古灵宝经”等概念类似,是一组上清经群,暂且称之为“大灵书紫文概念”,它与单行的《灵书紫文》,甚至一分为三的《灵书紫文》并无矛盾。

[11]“九真十一事”与“八道十一事”,总和与“凡廿一事”不合。根据内容可知,“八道十一事”应为“十事”之误。另可见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第465-468页。

[12]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第465-468页。

[13]《上清太上八素真经》,《道藏》第6册第649页。

[14]:“三洞品格”即《真诰·协昌期》所见“三品目”,相关研究可参考李静:《古上清经史若干问题的考辨》,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第106-109页。

[15]赵益点校《真诰》第80-81页。

[16]:王明先生在解读《真诰》引用《灵书紫文》这十七条内容时,认为“《灵书紫文》者,疑系晋以后梁以前道教经典中之一丛书也。”但王明先生并没有引用其他证据证明。参见王明:《论〈太平经钞〉甲部之伪》,《王明集》第154页。

[17]石井昌子就认为“十七条”是“七条”之误。参见石井昌子:《〈霊书紫文〉考》,《创価大学人文论集(14)》,第5-39页。

[18]《洞真上清开天三图七星移度经》,《道藏》第33册第457页。

[19]《皇天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道藏》第11册第381页。

[20]:今本《皇天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引文中有一句“相次为一卷”,就不可能指一批上清经。其实这句话与前后文都不太搭配,更像是后人的修改。《上清金真玉光八景飞经》有类似的讲述上相青童料拔撰写道经的描述,“太上大道君以传东海小童、紫微夫人、后圣九玄金阙帝君。帝君以付上相青童君、太极四真人、西城王君。如是宝诀,皆上真口口相传,上相帝君科校撰集施行祝说法度,先后相次,集为宝卷。”这里用的“集为宝卷”。道藏本《灵书紫文》是后出的一卷本的道经,因此在经中改成“相次为一卷”,却更加说明其修改后的痕迹。《上清金真玉光八景飞经》,《道藏》第34册第55页。

[21]详见王家葵:《登真隐诀辑校》第15-18页。

[22]刘师培:《读道藏记》,此文收于胡道静等人选辑《道藏要籍选刊》第十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719页。

[23]参见王家葵:《陶弘景丛考》,齐鲁书社,2003年,第223-239页。王家葵:《登真隐诀辑校》第216-250页。按:王家葵的研究对学术界整体把握《登真隐诀》有极大的推动作用,惜其未展开具体讨论《紫文行事诀》与《登真隐诀》之关系。

[24]柏夷:《陶弘景作品中的佛教》,《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8期。

[25]饶宗颐:《论敦煌残本〈登真隐诀〉P.2732》,《敦煌学》第4辑,1979年。此据氏著《饶宗颐道学文集》,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16年,第139页。

[26]《华阳陶隐居集》,《道藏》第23册第647页。

[27]:《登真隐诀》有不少注文掺入正文之中。但注文大体上是陶弘景对其他道教典籍的引用,加上自己的理解,注释正文。其注文具有疏通与解释正文,以及校勘字句的作用。《登真隐诀》的注文与《真诰》的注文明显不同,《真诰》的注文大部分是作者的校勘文字,很少有解释正文的内容。因此,《登真隐诀》与《真诰》在正文上会有很多重复之处,但《登真隐诀》有大量《真诰》所没有的注文。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登真隐诀》就是抄录各种上清经而进行解释与梳理的经诀。

[28]陶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云笈七签》,《道藏》第22册第733页。

[29]此处的“出世”与上清经的出世不同,上清经的出世与经书的真伪有密切关系。可参见广濑直记:《六朝道敎经典の眞伪判别:陶弘景と陆修静の比较を中心に》,《东方宗教》126号,2015年,第1-22页。

[30]《太平御览》卷六六六“道部八”,中华书局,1960年,第2972页。按:今本《真诰》中未见此句,疑为《太平御览》误引。

[31]孙猛校证《郡斋读书志校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749页。

[32]关于道经神秘性问题的探讨可见康若柏的研究,RobertFordCampany,“SecrecyandDisplayintheQuestforTranscendenceinChina,ca.220BCE-350CE”,Historyofreligions,2006,pp.291-336。

[33]:较为典型的例子是《陆先生道门科略》,道藏本大字经与小字注多有混淆的情况。经文前半部无一小字注,后半部出现小字注,且大字小字常有混同倒错现象。如6b1“而今受箓无此德,受治无此才”,前句作小字,后句作大字。从后文注释来看,前句为大字经文无疑。参见《陆先生道门科略》,《道藏》第24册第779-782页。另按:敦煌道教文献中的注释有单行小字注、双行小字注,还有同经文大小的注释。如敦煌本《老子想尔注》,其经文与注文字体即同样大小。这三种情况,双行小字最不容易倒错,因此后来双行小字注盛行。除道经外,儒家、佛教经典也常出现经注文混入的情况,可能都与注释体例有关。

[34]:《天师教诀》已佚,是张天师授给魏华存的经典,很有可能是《南岳魏夫人内传》佚失的内容。参见张超然:《系谱、教法及其整合:东晋南朝道教上清经派的基础研究》,台湾政治大学中国文学系九十六年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第206-211页。

[35]:《登真隐诀》引用的《大有妙经》虽与今道藏本有很大的区别,但却与另一部《大有妙经》的版本《上清素灵上篇》几乎相同。参见王家葵:《登真隐诀辑校》第58页。

[36]王家葵:《登真隐诀辑校》第55、101页。

[37]李永晟点校《云笈七签》,中华书局,2003年,第1146-1169页。

[38]张超然:《系谱、教法及其整合:东晋南朝道教上清经派的基础研究》第311-313页。

[39]任继愈主编《道藏提要》,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61-62页。

[40]小标题为原文所有,括号里的标题则是笔者根据内容添加。

[41]《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道藏》第4册第557页。

[42]贺碧来通过文本内容的重合度对比,径直把《后圣道君列纪》当成《金阙帝君灵书紫文经》的一部分加以论述,但缺少更加深入的论证。IsabelleRobinet,LarévélationduShangqingdansl’histoiredutaoïsme,EcoleFrançised’ExtrêmeOrient,1984,p.101.

[43]周作明点校《无上秘要》卷43第649-650页。

[44]:周作明指出这段内容出自《灵书紫文》,认为题注有误,或二经有交叉内容。其实这段内容是《真迹经》引用之例,不存在题注有误。《真迹经》今虽不存,其引用其他上清经的例子,可在以其为底本的《真诰》中可以得到验证。这里的关键并非在《真迹经》而是《列纪》与《灵书紫文》之关系。参见周作明点校《无上秘要》卷43第649页。

[45]《皇天上清金阙帝君灵书紫文上经》,《道藏》第11册第381页。

[46]《三洞珠囊》,《道藏》第25册第315页。

[47]《上清七圣玄纪经》,《道藏》33册,第791页。按:《无上秘要·尸解品》引用此句:“六纪篇曰《灵书紫文》,或曰《五老宝经》,有之者尸解。”但注明出自《洞真琼文帝章经》,周作明径改为《上清七圣元纪经》。周作明点校:《无上秘要》,第1071页。按《太平御览》也记载为《琼文》:“《琼文·四纪篇》曰:得《九真中经》者白日尸解。或曰《飞行羽经》也。又《六纪篇》曰:《灵书紫芝》或《五老宝经》,有之者尸解。”参见《太平御览》卷六六四“道部六”,第2963页。

[48]《上清众经诸真圣秘》,《道藏》第6册第785页。

[49]赵益点校《真诰》第319-320页。按:引文前的数字是笔者所加。其中第4条“大帝玄书”,应是“天帝玄书”之误。

 

(来源:《世界宗教研究》2023年第10期,该编辑部已授权转载

 

(编辑:许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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