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传辉：一种交叉文化现象 ——国际通神学会
2009年11月25日 中国宗教学术网
交叉文化现象是由几个种族或几个门类的文化相互融会，杂交而成的文化现象。交叉文化既带有原来几种文化的特征，又具有原有的任何文化不具有的特征。通神学会就是很典型的交叉文化。
渊源和历史
通神学是一种具有古老渊源的神学。“通神学”这个词源出希腊字theosophia，它是由字根theos（意为“神”）和Sophia（意为“智慧）组合而成，字面意思是“神圣的智慧”它当时用来指称古希腊秘密宗教的教义，最早出现在公元3世纪的亚历山大城。通神学作为一种哲学和宗教思潮，在西方滥觞漂觚，绵延不绝。
公元前6世纪的毕达哥拉斯可以看作古代通神学的始祖。他在南意大利的克罗顿建立了一个宗教兄弟会，并在那里讲授灵魂轮回、一切生命形式的同一性和禁欲主义的洁行。后来柏拉图和俄耳甫斯教（一种前基督教时期的古希腊哲学神秘主义运动）又有所发展。
诺斯替教在古代通神学史的地位尤其重要。因为它不仅给早期基督教以重大影响，更主要的是它对现代的通神学会以直接的影响。该教认为与物质世界平行的是真实存在的精神世界。它是由至上神的无数流出体“移涌”所充满。众移涌中有最大的一个，是纯粹的“范型人”。世界的灵魂都是从范型人而来，因而是圣洁的。物质世界不是至上神所造，所以是邪恶的。前者处于后者中不得解脱，只有通过精神上的顿悟，把握到“诺斯”才能得救。此教在2、3世纪时，因遭基督教迫害而衰落。
与此同时代的新柏拉图主义者普鲁提诺把古代通神学发展到顶峰。他在其遗著《论一》中，构造了这样的世界观:世界是由三种实在构成——太一、理智和灵魂。三者的关系是一种由高级到低级的等级关系。太一，或称善，是至上的存在体，它不可能为人们所理解，无分别，无形无象，但却是万物之根源。人通过渗入太一，而具有潜在的神性；他可以通过沉思玄想和自我净化而获得与太一神秘的统一。
中世纪经院哲学反对神秘主义神学，因此通神学没有多少发展。只有德国神秘主义者M．J．爱克哈特还值得一提。他认为上帝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所以只能称之为“无”。后人称这种观点为“否定神学”。
文艺复兴时期，由于对古典文献的研究而出现了通神学思辨的热潮。结果导致人们对炼金术、巫术和神秘学的极大兴趣。
近代最重要的具有通神学思想的人物，要数德国古典哲学谢林。他经常地有意识地把通神学和自己的唯心主义思辨哲学联系起来，其重要著作之一是《通神学六论》。他反复强调，一切通神学的神秘主义前提就是，上帝必须直接体验和领悟才可能认识。
虽然通神学在西方有很久的历史，但它只是西方哲学和宗教主流中的一个分支。相反，在东方，尤其是在印度，通神学思潮是历史沿袭的主流。从最早的吠陀经典，到《奥义书》和《薄伽梵歌》，乃至现在，通神学思潮都是其主要内容。这些古老智慧的核心就是“梵我同一”和“轮回解脱”。这成为婆罗门教、印度教的哲学基础。所谓“梵”是不生不灭的、常住的、无差别相的、无所不在的最高实体，也是宇宙的最高主宰。我们不可能用理智去把握它，却可以用悟性去感受它。
另外，道教、佛教和伊斯兰教的苏非派的教义中也有很丰富的通神学成份。
以上的中西方古代和近代的通神学思想是现代国际通神学会的主要学术基础。现代的通神学家们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创造了自己的学说。
通神学会的历史是从俄国的贵妇人希拉瓦茨基的活动开始的。1831年，海伦娜·佩特罗夫娜出生在俄国埃卡特林诺斯拉夫市的一个贵族家庭。17岁那年，海伦娜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沙皇将军布拉瓦茨基。这次婚姻只维持了3个月。她一向缺乏耐性，脾气暴燥，要嫁给将军仅仅是因为憎恨她家那尖嘴利舌的女管家。在一次争吵中，女管家骂她说，即使是一位老头也不会娶她那样的悍妇。待到她结婚之后，才为自己这种冒失的赌气行为而后悔。但是生米已成熟饭，无可奈何也得委屈自己了。
离婚后不久，海伦娜就开始了长期的漫游生涯。这种浪迹天涯的生活最终把她带进了神秘宗教的殿堂。她游学各地——西藏、印度、埃及、得克萨斯、路易斯安娜、古巴和加拿大，最后于1873年驻足纽约。在那里，她联合柯罗尼尔·奥尔科特和威廉·贾基于1875年成立了通神学会。后二者都是她热情的追随者。奥尔科特是南北战争中的退伍军人，并在政治、农业和法律方面干出过一番事业。贾基是纽约的一位律师。
1878年，布拉茨基和奥尔科特离开美国到印度。1882年，他们在印度马德拉斯市附近的阿迪雅建立了自己的基地。这至今仍然是国际通神学会的总部。1888年，夫人在伦敦建立了通神奥秘学校。到19世纪后半叶，他们在印度各地区和欧洲主要城市都建立了分会。与此同时，布拉瓦茨基还编著了一系列深奥难懂的著作，这些著作一直被当作通神学教义的经典性阐发。最有影响的是她的两套二卷集著作，一是1877年出版的《揭开艾西斯的面纱》（艾西斯是古埃及司生育的女神），一是1888年出版的《秘学》。
在夫人与奥尔科特移居印度的几年里，通神学会在美国几乎解散了。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贾基才把这个组织振兴起来，使其成为国际通神学运动中最有活动力的分支。
在后来的岁月里，美国分会屡次受到分裂的瓦解。夫人于1891年在伦敦去逝之后，贾基和奥尔科特之间的关系迅速紧张起来。1895年美国分会脱离印度总部的控制。
1896年贾基去世。继承他对美国分会的领导权的是凯瑟琳·丁妮。在她的鼓动下，美国总部迁移到加利福尼亚的洛马角，运动工作的焦点也调整到更为实际的路线上来。
1950——1951年，美国分会的总部再次迁移到加利福尼亚的帕萨迪纳。这段时间又发生了第二次分裂，有一派人自称代表了美国通神学会，宣布自立门户。这种宗教派主义近来已经减弱了。
奥尔科特于1907年去世之后，充溢着魅力的英国妇女安妮·贝姗特继任国际通神学会会长之职。贝姗特在布拉瓦茨旅印和旅英期间，一直追随其左右，深受其人格和教义的影响。
贝姗特是最杰出的英国通神学名人，同时也是印度政坛上一颗明星。在她一生的政绩中，有两件值得提及的事迹。她分别于1898和1916年在印度成立了中央印度教学院和印度国内统治团。1917年，她当选为印度国大党总理，成为印度政治生活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作为领袖也使印度人感到骄傲，因为从她身上，他们看到正在向西方“出口”具有重大意义的思想。
她也是一位很有感召力的作家，她的许多著作至今还是对通神学信仰的最好阐释。
她本人在生活和宗教方面都带有一种神秘的特质。1911年她把自己的养子，J．克里希纳默蒂，一个印度神秘主义青年，封为“弥赛亚式的领袖和世界导师的再生”。这一行动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尤其受到美国分会的攻击。后来，该青年放弃了任何成为世界导师的主张，走进了写作和教育生涯。从20年代以后，他花了很多时间旅居欧美。在那里，他的著作享有很高的声誉。
国际通神学会虽然至今仍然存在，但它已经丧失了许多早年的活力，它的成员也相对减少。本世纪70年代，该协会在60多个国家中有国家级组织。美国通神学会的总部设在伊利诺伊的惠灵顿市，在各主要城市中有151个支部，核心成员据说只有5，000多人。他们出版月刊《美国通神学家》。
通神学的基本理论
通神学会是一个准宗教组织，因为它不完全等同于我们一般意义上的宗教，它没有仪式。但是它又相信并崇拜一种超人间的力量，并有自己的社会实体。这一点在我们对其历史的了解中已经看到，下面大家在对其学说、理论的了解中会进一步加深这一认识。
通神学会自称有三个宗旨:（1）形成一个不分种族、信仰、姓别、种姓和肤色的人类大同兄弟会的核心；（2）促进比较宗教学、哲学和科学的研究；（3）研究未能解释的自然规律和人的潜能。
该协会的政策是:个人研究和信仰的完全自由。
他们致力于宗教、哲学和科学的融合，把东西方世界的优秀思想联贯起来，以互相丰富。他们认为自己并不是要提供一套新的思想体系，而只是提供某些关于上帝、自然和人的普遍观念。这些思想曾被一切时代的智者所了悟，它们存在于一切大宗教的教义之中。
按照布拉瓦茨基的解释，通神学家们持有三个基本原理:
（1）存在着一种“万能的、永恒的、无边无际和永不改变的实体”，所有的有形世界都产生于其中；人们对它进行的任何思辨都是徒劳的，因为它超越了人类理智的能力，语言表达和类比只能阻碍对它的洞见。总之，它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
（2）宇宙生灭不定。我们的宇宙只是一种非物质实在的短暂显现，只是“永恒真理的火星”。
（3）每个人的灵魂与普遍的超灵本质上是同一的，它通过与因果律（业）一致的轮回圈而演化。
宇宙的显现过程具有两种状态。第一种状态是退化，在这种状态中，成千上万个精神性的意识单位（称作“单子”）从未分化的本源太一中显现出来。它们越来越深地卷入矿物、植物和动物世界的物质之中。最后，通过对这些条件的限制和冲击达到了人类世界的自我意识。
另一种状态是进化。在这种状态中，自我意识单位（人）渐渐展开自身固有的潜能（在轮回循环开始时就存在于其中了），从摆脱对物质的依恋中而获得自由，最后又回到他们出发的本源。但这不是简单的重复，他们世世代代的不懈朝觐，会带来意识的极大增长。
通神学否认人的精神会最终消失，因为它在本质上是永恒的和不灭的。
通过连续不断地反复化身为肉体，伴随着对经验所作的情感、心理和精神的反应，精神会获得对其载体的主宰权，人就会达到其神性的表现形式。
具体地说来，这个过程分为如下七个境界，它们由低级到高级呈上升趋势:（1）物理境界；（2）情感境界，或称星体境界；（3）智力境界；（4）直觉境界，或称菩提境界；（5）精神境界；（6）单子境界；（7）神性境界。
轮回和业报支配着进化的各个境界。每一次行动，每一个愿望或思想都产生一个结果（报应）。他们认为，这并不是一种宿命论的观点，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选择其自身的生命旅程，但其未来的生活却是由现在生活中的行动决定的。
在大概了解了通神学的一般理论后，让我们来看看这些理论与宗教、科学和哲学的关系。
1 通神学与宗教的关系 通神学致力于考查各种宗教教义的基本智慧，并认为它们对人类整体的发展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它在理性的基础上寻求对这些宗教教义和仪式的译解。这是通神学会处理它与其它宗教关系的立场。前面我们已经讲到了通神学会的主要思想源泉。下面我们试举几个例子说明它是怎么融合这些思想成份的。
在神人关系上，通神学会认为每个人的灵魂与普遍的超灵本质上是同一的。这是他们所谓的“基本原理”之一。它与佛教的“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印度教的“梵我合一”以及诺斯替教关于“移涌”、“范型人”的学说有本质的相似之处。
通神学会的七境界说，其实就是佛教涅槃说、轮回说用西方神学和哲学语言的表达。同样它与诺斯替教关于精神要摆脱肉体的束缚才能解脱的思想是一致的。
该学会关于世界本质的原理，与佛教、印度教的“梵”和道教的“道”有异曲同工之效。通神学家们用西方的语词来研究和传播东方的意义，有利于西方人对东方思想的理解和吸收，对东西方文化交流和融合作出了贡献。
2 通神学与科学的关系 对通神学家们来说，在观察和实验的方法方面，在组织和假说方面，他们是科学的。虽然，某些科学的假说和通神学的假说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不可区分，但是它们是以不同术语表达的。从这一关系中，我们看出，通神学家利用科学来丰富、装点自己的学说，调和宗教与科学的企图。
3 通神学与哲学的关系 通神学家们认为，他们对宇宙及其规律、人类的起源、进化和命运作出了合乎逻辑的解释。他们提供了宗教和经验科学未作解释的许多环境和过程的理由。他们主张物质是生命的工具，思想是创造力和规范力。幸福和痛苦的体验是增强性格和能力的手段，因之会获得精神性的能力和智慧。也就是说，它向人们提供了价值与意义，起到了哲学的功能。
通神学会的影响
尽管通神学会由于太学术化，又没有系统可行的宗教实践，其信徒数量并不很多，但它的存在的意义是不可忽视的。
首先，它是20世纪亚洲佛教、印度教复兴的催化剂。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当佛教和印度教通过神学会的宣传，受到西方世界的重视以后，东方人才真正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二战以后，在东南亚，尤其是在日本出现了佛教研究和信仰的热潮。
其次，它是促进西方人对东方宗教深入了解的先锋。在美国，它们影响了一系列的宗教运动，包括我即神力运动、自由天主教、赛基安纳教、统一教派、新思想运动、科学教派等。目前佛教在美国形成了阵阵热潮，出现了千奇百怪的禅宗、密宗派别。美国人学习禅宗的生活方式和训练方式，禅法甚至成为用以培养企业管理人员的一种技艺。按照美国的一些学者的评价，没有哪个组织在西方普及亚洲的宗教和哲学有通神学会那么卓有成效。
（文章转自《世界宗教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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