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道场,又称内寺,即皇宫中祠佛场所,是专门服务于皇帝及近支宗室的宗教场所,因其大多处于宫廷内禁,得此称谓。
内道场起源于东晋孝武帝时,虽然早在南朝时有比丘尼住在宫中持课的事例,梁武帝曾请多位高僧入内殿讲经,但这在南朝不是常例。北朝皇帝大多崇佛,后宫嫔妃和比丘尼多有往来,也有数十位嫔妃出家为尼,或居住于禁中,或出居宫外尼寺,但这些安置僧尼,供其举行宗教仪式的祠佛场所并非固定,南北方均没有永久性祠佛场所。隋唐时代内道场渐趋发展成熟,至唐代定型。内道场制度是唐代皇家佛教最重要的制度之一,有唐一代,除少数时间外,内道场一直盛行不辍。应请入住内道场的僧众,大多属于当时学高德硕者,如义净、神秀、不空、法藏等。他们应请入内翻译经典、开讲经律、缮写藏经、为皇帝及六宫嫔妃主授戒、为国禳灾祈福等。
内道场作为皇室成员专属佛教场所,其服务对象是皇室成员,具有很强的封闭性。活跃在内道场前台的是大德比丘,但他们因为性别身份的限制,不可能长时间居住在宫廷内禁,大多是在结夏时入内,或临时应请入内道场行道。作为常设性祠佛场所,内道场主要成员是一些剃发出家的女性,即内尼。内尼主要来源于打入冷宫的嫔妃、先帝嫔御、普通宫人、因罪没入宫的奴婢(含入宫之前就已出家和入宫后才出家者)、志愿出家的官宦子女和作为祥瑞进献的女尼等,其中前三类为大宗。李唐皇室虽自命为老子之后,崇奉道教,但佛教在后宫具有很大影响,宫人信仰佛教成为普遍现象。长安城大小雁塔俱是宫人捐资所建,高僧大德入内讲经也很受嫔妃宫人的欢迎。此外,尼众剃发象征着与世隔绝,具有保持贞洁的意味。唐太宗死后,后妃嫔御无子者悉令出家为尼。唐朝统治者在内廷建立了多所尼寺,以供内尼使用。考古发现,在今西安北郊大明宫旧址有尼庵。唐代规模较大的内尼道场有德业寺、鹤林寺(后改称隆国寺)和福寿寺等,安置内尼有数百人之多。迄今为止,已出土唐代宫人墓志百余方,其中内尼墓志达十余方。1974年,咸阳市秦都区底张村出土了九方德业寺内尼墓志,其品级从三品到七品不等。除居住在宫廷佛寺的内尼外,尚有位于皇宫以外的内尼道场,如感业寺和其他帝陵尼寺等。帝陵往往建有佛寺为已故皇帝诵经祈福消灾,如太宗昭陵、高宗干陵等都建有佛寺,由内尼负责诵经等事宜。据史料记载,景龙二年(708),高僧文纲受中宗之请至干陵为守陵的内尼授戒。
唐代内道场设有完备的受戒制度,专门任命了内临坛十大德。内临坛十大德召请的都是全国僧团学养戒行堪为世范的高僧(尼)。内尼从二部僧受戒。虽然早在南朝宋元嘉年间二部僧戒已经出现,但并未在全国范围内普及,直到初唐时期,内尼的受戒只是从大僧一部受戒。史籍记载,显庆元年,高祖李渊婕妤薛德芳出家为尼,法号宝乘,玄奘受唐高宗礼请,率九位高僧入宫,为宝乘尼及此前出家的二百多位内尼授戒。宝乘尼和德业寺数百位尼众受戒只有比丘十大德参加,属于从一部边受,不符合律典规定的尼众受具足戒需从二部僧(即清净僧尼各十人)受戒的规定,尽管如此,内道场这一传戒方式一直延续,直到代宗永泰年间,这一状况才得到改变。玄奘等十大德此次入宫传戒,是后宫首次传戒,被尊为内临坛。这也是官方首次正式出面干预佛教传戒活动。代宗永泰元年(765),设方等戒坛,由国家任命临坛十大德各十人,统理全国僧尼的受戒事务,内道场也设置了内临坛十大德,从而正式在内道场确立了内尼从二部僧受戒的制度。会昌五年(845),武宗灭佛,内道场活动趋于停滞,内临坛也被取消。咸通三年(862),懿宗为内尼在咸泰殿筑戒坛,延请内外临坛大德为内尼受戒,恢复内临坛。
内尼为皇室提供宗教服务,诵经祈祷,守陵超荐,缮写藏经等。贞观五年(631),太宗令法师玄琬于苑内德业寺为皇后写佛藏经。德业寺的数百内尼想必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唐懿宗咸通中令内福寿寺尼缮写藏经五千余卷。武则天时,转女身成男信仰盛行,内尼除了承担前述职责以外,还积极参与到武则天夺取政权的活动中,她们通过造像、写经等形式为女主受命为天子制造舆论。永隆元年(680)内供奉惠运禅师为首的内尼在龙门石窟为武则天造石窟,表达对武则天的支持。
中宗以后,陆续有内尼外放现象,即隶名于内道场的比丘尼离开处于后宫的佛寺到宫外居住。从现有史料看,安置这些外放内尼的两京尼寺,则是和皇室有密切关系的佛寺,如长安兴圣寺、唐安寺,洛阳宁刹寺等。
唐代后宫人数众多,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宫人“大率”至四万。这一庞大的女性群体,绝大多数只能在绝望与凄凉中终老宫中。入寺为尼可为她们提供些许心灵的慰藉,为其提供养老之所。对她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作者单位系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
(来源:2012年10月29日《中国社会科学报》,引自佛学研究网)